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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1-11-6 00:24: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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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楼 醒着,做梦说: 大家好,我是罗伯特刘。
几个月前,我去过东北一个小村子,路旁有很多巨型条幅,上面写着:英雄儿女的故乡。
这里说的英雄儿女,就是志愿军老兵蒋庆全。
93岁的蒋老从不在乎这些,他曾在战俘营里经历了种种诱惑和折磨,但他还是一心想回家。
回到老家后,迎接他的还是磨难。
死很容易,活着却很难。
他不知道,以他为原型的电影已经风靡全国,有人正在寻找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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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53年8月28日,我回国了。
火车喘着粗气,噗嗤噗嗤,缓缓地进了站。
我猛地一抬头,有一块醒目的标牌映入眼帘,上面写着明晃晃的三个大字:昌图站。
到站了?
可不是,真的到站了,这是祖国的车站,再也没有毒气弹和笼子了。
在战俘营度过126天后,我同100多位难友被交换回国。
重获自由本是好事,应当高兴才对,可我怎么也高兴不起来。
想当年入朝的时候,安东市街道上人潮涌动,男女老少手中挥舞着小旗唱着歌,欢送最可爱的人入朝参战,保家卫国。
那是何等的荣光啊。现在,这一切都结束了,留下的只是耻辱和污垢。
只因为我是一名“战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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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护理人员的帮助下,我们下了火车,到站台上排好队,准备出站。
然后第一件事情就是接受检查和治疗。我的腿因为严重的关节痛,都不敢落地,护理员给我打了一针。
之后大家换乘农村的大马车,集体赶往目的地——昌图县金家镇大四家子村。
马车还没到村口,老远我就看到在村口聚集好多人,他们在喊着口号。
刚一下车,好几个人跑过来紧紧地握住我的手,说你们终于冲破牢笼安全地回来了,谢天谢地!
群众的热情欢迎让我很羞愧,我一面激动地感谢着大家的关怀,一面跟着指示站好队,听领导讲话,等待安排。
我被分配到六连十六班,再以班为单位住在当地的老百姓家。
我们住的那一家姓陈,房子里住着一家五口。儿子一家三口住在东屋,老两口住最大的那间西屋,我们一个班住西屋的里屋,跟外屋就隔一道墙。
当天夜里,我们召开了第一次班务会,让大家互相熟悉。
我们班一共七个人,三个文盲,六个人受过重伤,大多有残疾。
其中有一个下巴骨被炸弹击碎,没有牙床,只剩下一层干巴巴的皮包裹着一口假牙,吃起饭来只能用舌头在嘴里咕囔,下巴骨头都闭不上。
还有一个右脚后被冻掉了,脚后跟的骨头还露在外面,黄红黄红的,他用手把鞋在鞋后跟处拧成一个筒状穿在脚上,然后用绳子扎紧,才能一瘸一拐的走路。
我身上的伤基本康复,但患上了严重的风湿,左大腿的膝盖骨疼起来,左脚时常不敢落地。
班务会开得热火朝天,有的同志提醒我,回来顿顿是四菜一汤,天天跟过年一样,让我别高兴地一下吃太撑。
还有的说等我们的身体康复得邦邦的,工作了说不定还能当上队长啥的。
班长也告诉大家,不管回来早晚,大家同是落难人,理应团结互助。
听完大家的话,我心窝子暖暖的,似乎看到了前路消失已久的光明,这光霎时冲去了我的自卑感,叫我冷冰冰的心也一下捂热了。
我也开始想,我一定好好接受组织改造,接着归队当我的兵。
我们班因伤不出操不跑步,成了真正的“特殊休养班”。
但平静的背后总是会隐藏着难以预计的风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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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个月的休养很快结束,接下来就到了审查。
因我们是伤兵班,所以就在老乡家进行班内部审查会,我有点文化,是会议记录员,要把会上说的每一句话都要记录下来。
七个人的生活从此后,除了吃饭,就是坦白。
审查,揭发……再交代,再审查,再面对面揭发……
会上一律上纲上线,连在阵地捉虱子也要一五一十写进档案。每天会后我都要去附近的连队驻地上交当天的记录材料。
没人知道,这些落在纸上的话将成为决定我们后半生的一部分。
在交代时,我使出了全力,不分白天黑夜写了几十分交代材料,把被俘的前前后后,开诚布公摆在桌面上。
检讨里还注明了时间地点和证明人,希望以此得到人民的谅解和组织的宽大处理,洗心革面再立新功。
但即便如此,仍没有一份通过,换来的,反倒只有变本加厉的批评。
这下我可懵了。
急得我抓耳挠腮,吃不下饭,睡不好觉,每天只顾唉声叹气,这可咋办呀,心上像被掐了双大手,跳都跳不痛快。
我现在啥都不怕,就一个想法,说什么也要把我的情况向党说个明白。
被俘前我参加的最后一战,当时已经弹尽粮绝,我用步话机向炮兵联络员陆洪坤喊了“向我碉堡顶上开炮”。
但等来的却不是我方的炮火,而是敌人的大炮。
我背上的步话机被炸碎了,一块弹片击中了我的额头,迷糊中被敌人的一发瓦斯弹呛死了过去。
是打扫战场的敌人把我拉到了他们的运尸车上,我何尝不后悔自己没有死在战场上。
我死了又活了,有什么办法!
陆洪坤,你小子,太不够义气了,早没炮晚没炮单单那时候没炮。我也恨美国鬼子,在几次交手中,为什么不干脆捅死我!咳!
“你只讲功不讲过,功过混淆,说话满脑子怒气,分明是想推卸责任。”
“你被俘本身就是一个埋汰事,还有什么理由自己夸自己?”
会上几句话质问得我哑口无言,在大伙心里,“被俘”二字已决定一切了。
坦白交代通不过,我能做的,只有一遍又一遍地交代,一遍又一遍地回到我这辈子最屈辱的那一天。
我的交代在班里都通不过,连里那就更不用说了。
我吃吃不好,睡睡不好,好不容易熬到了秋天,面对面的揭发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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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级要求我们班里的七人互相提问,想尽各种法子也得琢磨点事情问对方。
我硬着头皮先表了态,欢迎同志们对我提出宝贵的意见和批评。
“你在碉堡里为什么往外爬,是右倾还是另有企图?”
“被俘的你举没举手?”
“在北山上那么多都死了,怎么只有你还活着,太邪性了吧?”
“最后为什么没有献身?”
……
同是难兄难弟的难友,每一个问题都像在我身上扎刀,比肉体的折磨痛苦百倍千倍。
这样的揭发持续了很久。我的心里无比忧虑,时刻不在考虑我的党籍问题。
因为这是我的政治生命。
作为战士,我从不怕死,在战俘营里豁出去要回国,就是为了这条“命”,若它结束了,我真正的生命也将意味着结束。
1954年8月31日上午,那一天对我来说是一个极不平凡的日子,至今己经70多年,我仍记忆犹新。
上级将宣布对我们全体归来人员的鉴定结果,决定命运的时刻到了。
我们站在露天的会场上,场内鸦雀无声,静得人胆颤心惊,好像连空气都凝固了,大家都在静静地听着。
我的心快跳出来了,像在法庭上等待判决一样。
只听指导员喊到一人的名字,那人答应了一声:在。
指导员说,李某某承认你被俘前的军籍,开除党籍……姜殿成开除军籍,开除党籍……
我心里突然一蹦,姜殿成是我们班的,处分这么重,这个人不完了吗!
我往后一听,多数人都是,承认被俘前的军籍,大部分被开除党籍,还有的被“双开”。
我的心里一直在叫:“我咋办?我咋办?”
“蒋庆全……”
一听到指导员叫到我的名字,我的脑袋嗡的一声,心跳达到了一个从来没有的速度,密密麻麻的汗珠滚落下来。
可没有办法,该来的总会来,我狠劲挺一下身子,攥紧了拳头,答一声“在”。
“蒋庆全同志,你的交待与旁证属实,上级给你的结论是恢复军籍,恢复党籍,党内给警告处分。”
我的心总算是落在了地上。但我不明白,上级既然认同我的军籍和党籍,为什么给我一个警告处分。
我今后的路可该怎么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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鉴定大会结束后,我越想越觉得心里委屈,为啥给我警告处分呢?
趁同志们都不注意,偷偷溜出宿舍,去连部找指导员理论。但他一句话就让我无言以对:你是咱连里受处分最轻的一个,随便哪个不比你重?
是呀,我还有什么可说的呢?
我们只能带着各自的鉴定结果回家了。大家徒步前往火车站时,急切的脚步被途中一个十多米的大土坑挡住了。
这坑不深,坑中还摆着三门迫击炮,炮口正对着我们驻地的村庄,每个炮位上还有三四个战士。
十多位炮兵看我们过来了,一看他们的那个表情,我的心刷地一下凉了。
我从未想过,在自己人脸上,能看到这种表情——警惕,怀疑,嫌弃……
那冲着我的炮口,虽然未发一弹,但已经把我们这些老兵的心轰得七零八碎了。
自参军以来,我立过三次三等功。我也曾舍生忘死地送过炸药包,也曾和敌人在战场上摔过跤,也曾徒手夺过美国鬼子的枪……
可是今天,落到了这步田地,被人认为可能是暴乱分子,被用炮口对着?说不定还有步兵在日夜防备着我们。
出了战俘营,难道我真能摆脱这个身份吗?
日将中午,我们一行人在昌图火车站上了车,火车一路喘着粗气,将我送到了大凌河车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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插画师根据文字描述还原?
当地的民政局接待了我们,把我们安排在招待所,等待上交了自己的组织关系。
在招待所附近我买了本书,叫《远离莫斯科的地方》,第一次看到书名,我心里就冒出一行字——“远离家乡的地方”。
在这之前,我本想去北大荒去垦荒,任谁问起,我都说自己没有家。我怕回去会给家里招灾。
可人,到哪不图个落叶归根哪。
我反反复复地纠结,但我还是做了跟战俘营一样的选择——我要回家,跟我爷爷奶奶团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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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凌河到锦州有60多里路,但火车越走我越心慌。过去我有多想回家,现在就有多怕回家。
尤其是一想起自己被存在县组织部的档案,“变节,投降,怕死鬼”,每一句话每一个词都像千斤巨石一样,压在我的心上。
从锦州到我家只有14里路,但我走了14个小时。我每一分钟都在进行着思想斗争。
自从我离家当兵,己经有近7年了。
我怕这七年来的战斗生涯,没能给家庭带来荣耀,反而让他们同我一起背负“俘虏”的耻辱。
见了亲人,我该怎么说呢?
走到我们村子附近已是黄昏,正好碰着一个认识的老乡在那儿打牌。我托他先给我家捎个信,让家里人做个准备。
回家那天我还穿着身军装,可没领章没帽徽。行李里边就只有一套内衣,一个毯子,一个饭包,一个水壶,还有我的复原证。
7年前,我两手空空地走,如今两手空空地回。唯一多的,是压在头顶看不见摸不着的耻辱。
不管我收拾得再精神,我也不再是军人了。
家门口的路长得摸不着头。我的脸一赤一红,见着每个上来搭话的老乡都恨不得把头砸进地里,我羞愧啊,哪敢抬头呢。
一直到家门口前的小路,远远的我终于瞅见了,等在路头的是继母。她上来把我迎回了家。
眼前的“家”就是叔叔院里主屋边的一个小茅草屋,灶台连着炕,进门得低头。可谓是家徒四壁。
过去在部队,父亲给我去的信里总说家里过得好,让我好好当兵别惦记,如今再见确是这番模样,愁煞人哪……
进家门时天已黑了,他们刚吃完晚饭,正在炕上唠嗑。见我回来赶紧招呼我坐下吃饭。
我不知道,我吃的那碗高粱米饭是家里剩的最后一口粮,吃完就揭不开锅了。亏得我回来了,用复原费才能续上顿。
旁边的弟弟妹妹都躲在后边不说话,不认识我这个陌生的哥哥。父亲见我很高兴,一个劲念叨,“你可回来了啊。”
我左瞅瞅右看看,没见着我爷爷奶奶,赶紧问父亲,我爷奶人呢?
父亲顿了顿,才说:“石头啊,你爷奶都没了……”
听完这一句,剩下再说的我就啥也听不进了,就像老天在我脑子里劈了一道雷。
但不知道为啥,我就是哭不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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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岁娘就死了,是爷爷奶奶一手把我养大。
不管是在战场上,还是后来在战俘营,我最大的愿望就是活下来,回去见爷爷奶奶。
我保住了自己这条命,拼了命也要回家,可最疼我的人没了。
特别是得知爷爷因为我才不在的,我心里更加自责了。难道我的好运气都花在战场上了?
据家里人说,那是锦州解放前夕,我家边上驻扎着大耳朵队,也就是国民党还乡团,经常把周围村子搅和得鸡飞狗跳。
一天天刚亮,家门外忽然响起一阵枪声,子弹突突地打在家里的北墙上,直往地上掉土。全家人吓得都趴上炕底下不敢动。
只有爷爷不知怎么的,跑到外面大喊:“石头!石头!快回来吧!石头啊,快回家吧!狗娘养的,你们打吧,八路就要来了,你们一个也活不了。”
话音刚落,屋里只听到咕咚一声,爷爷就倒在大门口外边了。
老叔瞅我爷半天不动弹,就冒着危险跑出去看,人己经没气了。子弹还呼呼地从头顶上飞,老叔没法,只得又躲起来。
那一次,全村就死了我爷一人。
上了年纪的爷爷已经有点糊涂了,听见枪响,以为外面要打仗了,就急着喊我回家。他要不出来喊我,不至于送了命。
我当时一算,爷爷去世那几日,我正驻扎在葫芦岛准备南下,那几日我胸腔里又闷又憋,就跟有人往出掏心似的。
记得痛得最难受的时候,我就在驻地的碾台上来回轱辘。好像冥冥中真的有心灵感应,让我在爷爷死的时候,疼了这么一场。
过了两年,奶奶也去世了。
听完这些经过,这些年的委屈一股脑全冒了出来,我气得大骂:“这些该死的东西,他打老百姓干什么?”
夜里,一家子挤在这一张炕上,愁得我是怎么也睡不着觉。
第二天凌晨天不亮,我就去爷爷奶奶坟上祭拜。
坟不远,就在屋西边。
我躺在他们的坟地旁边,双眼看着天,我一遍又一遍地唱起歌。
但不知道自己唱的是什么。
脸上的泪渐渐干了,但淌进心里的泪却永远不会干涸。
爷爷奶奶离我而去,可家里的日子也还得继续。这种情况下,要想过好今后的日子,就得彻底消除他们的疑虑。
第二天,全家围坐在一起,我有真有假地回答他们的问题。
聊着聊着,继母从坑上下地,从那口箱子里拿出了一大一小两个包,摆在我的面前。
她打开了其中的大包,里面竟包着三本有大有小的记录本。越看越眼熟,这不是我的记录本吗?
我心里一震,呀!我的日记本怎么先到了家里?
没等我反应过来,继母己经打开了第二个包,哗啦啦抖落在坑上,我一看,是三枚纪念章。
一枚发红的是渡江纪念章,一枚金色的是抗美援朝纪念章,最后一枚是紫铜的和平鸽和平纪念章。
继母又取出一个牛皮纸的信封,众信封中抖落出几十张二寸照片,都是入朝前战友们送我的,不知是怎么被部队寄回来的。
幸亏没有什么审查资料……我松了一口气。
继母指着炕上这一堆物件问是不是我的。我说是,又给他们介绍了这些物件的来由。
继母正对着照片中的女战士好奇追问,一旁的父亲听得不耐烦打断她,递给我两张带格子的纸,问我是咋回事。
我一看,那竟是我的牺牲证明和烈属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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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我被俘后,部队早当我牺牲了。
我在回到昌图审查期间,鉴定结果出来后,怕突然回去吓到他们,曾给家里写了一封信,告知了我决定回家的消息。
可早前政府不仅送来烈属证,还给家里送来三十斤小米的救命粮。家里人都以为我已经牺牲了,还大哭了一场。
越听我的心突突得越快,只说是误会,上级搞错了,没敢正面回答,更不敢说自己死而复生进了战俘营。
想了想,我伸长脖子,抹开头发,让他们看我脑门上的伤疤,说:“我是差点就死了。”
一块疤抵得上一筐话,他们没在继续追问。
作为一个死过一次的人,今天以后,我要把过去彻底埋葬。
在家我除了务农,无事可做,也不敢去做,生怕别人知道我更多的事。
到1956年12月末,突然接到松山七区政府来信,叫我协助政府下乡去催缴公购粮。
看了政府的通知,把我吓了一跳,因为我是一名被俘归来人员,出去为政府去工作,一但有了什么闪失,岂不给我带来麻烦。万一叫人家揪住辫子怎么办?
后来又一想,我是党员,为党工作是我的职责,就硬着头皮去了,心里暗暗决心把工作做好。
当时政策说得好,多有多购,少有少购,没有的不购。但是为了经济周转,谁要是要卖粮食,政府也收购。
政策还说如果老百姓卖多了不够吃,国家还可以反过来供应,保证大家吃饱肚子。
我去的两个村,工作都完成的不错,还受到政府表扬。可我万万没想到,到了农民没粮食的时候,国家不供应粮食了。
这可把我坑苦了,老百姓都来找我要粮食,说家里揭不开锅了,粮食都被我的一派谎言给骗去了。
我的天呀,我哪里去弄粮食呀!没办法,我只好躲,但老百姓都不依不饶,到我家去哭闹。
此后我下决心不出去为政府工作了,这样的错我可再担不起。
后来,又听到有人说像我这样的人,也都找到了适当的工作,锦州罐头厂、山海关火车站,都有归俘人员。
这也使我产生了当工人的愿望。我找到了县武装部,说了我的情况和来意,他们看了我的证件后,让我去民政局去。
可我万万没有想到,在民政局等着我的是一顿劈头盖脸的羞辱。
“从抗美援朝战场上回来的人多了,能轮到你吗?今天中午给你一餐午饭的饭票,吃完了,你就从哪来到哪去,别再来找难看。”
这话就像往我脸上摔鞋拔子,我的肺都要气炸了,血一下冲到了脑门上,真想大骂一顿,可是我忍住了。
牙都气得咯咯响,我含着泪一句话也没说,一把撕掉他给我的饭票,径直走了出去。
回到家,我暗暗下决心,今后就是饿死,生活路上再困难,也不进公门。
虽然工作处处碰壁,但在好心人的帮助下,我还是有幸和一位小我6岁的本村姑娘结婚了。
我们结婚时,没举行任可仪式,只是到乡政府办了个结婚证。然后朝生产队借了个小轮车,就把她接走了。
家里只能给我们几捆高粮秸、两个碗、两双筷子,还有一个小瓦盆。我们的日子过得艰苦平淡。
她曾经问过我当兵的事,我就说,我是当过兵,只是个跟着跑的小兵,没有什么建树。
我始终没有勇气告诉她,我那段不光彩的历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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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本来想带着家人埋头过日子,但农村成立公社,过起了集体生活,得集体劳动挣公分才能吃饭。
这期间,我被大队书记安排到五队去当护场员。听了这个安排,我十分高兴,因为当护场员这个活既不重又能挣满工分。
我心想一定尽职尽责,可接下来发生的事情,是我万万没想到的。
一天晚上我接到通知去五队场院。一进场院的窝棚,我就闻到了一股香味,借着昏暗的灯光一看,原来四个人围成了一圈,在烧花生吃。
在大家你一句我一句的招呼下,我也坐下来吃烧好的花生。等大家都吃得差不多了,五队队长说话了。
他先拍一下我的肩,对我说,你能不能把这一袋高粱给会计送去?
我吃了一惊,公家的东西怎么能给个人送去呢?想了想,直接拒绝了。
队长又指了指旁边另一袋高粮,说你把那袋送去,这袋就是你的了。
我本想再直接拒绝,可几个人狠狠盯着我,要是不如了他们的意,说不定嘴一歪给我安上一个什么罪名,到那时我可有口说不清。
只能退了一步,说我去送行,但我自己不要高粱。
队长眼睛顿时瞪得老大,“你不要,你安的什么心?实话告诉你吧,今天你是不送也不行,不要高粱更不行!”
我不知道他们背后的花招,只好屈服,做了自己不该做的事。
这也成了一个异常沉重的包袱,随时可以压垮我。
不久后,我们村进来了四清工作队。四清就是:清政治、清经济、清思想、清阶级。
清政治,我有被俘的经历;清经济,我肩上那一袋高粮;清思想,我确实有悲观失望的思想。
这些东西搅和在一块,让我夜不能寐,深入极度矛盾之中。
正在紧张焦虑时,四清工作队的队长找到了我,说知道我是一位复员回乡的战士,还是一名共产党员,希望我不要落后,积极汇报自己的工作。
我下定了决心,要卸下这个包袱。
第二天,我找到工作队,将那袋高粱的事合盘托出,并对自己的错误做了深刻的检讨。
经过核实,四清工作队不但没有给我处分,反而宣布任命我为大队民兵连长。
我想这是邪不胜正的结果,但人拧不过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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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68年的一天,我被通知到公社开会。
正要进入公社的大门时,等候在此的公社武装部长抻手拦住了我,说今天的会议你不能参加,你回家去吧。
被人这么当众勒令回家,我的脸上怎么挂得住,顿时热得发烫,显得十分尴尬。
但我也一下明白了,二话没说,扭头就走。
没过两天,就听到了前天公社开会的内容,说要深挖潜伏在劳动人民中但“地富反坏右”黑五类。
很明显,我是这次运动中的嫌疑分子。
果然没几天,有个村民到处收集我的材料,给我安了很多罪名开会批斗我。
我很想和他们理论,可又一想,这样一来,我就得戴高帽挨批斗,家人也得和我挂拐。只能把火强压下去,一声没吭。
会开了半天,见我一直没吭声,大队鲁书记宣布散会。
我知道是鲁书记保护了我,没有让他们先激怒我,逼我反抗,然后抓我小辫子的阴谋得手。
可是事情还没有完,第二天,公社武装部长突然来到我们家。
他们没进我们家的大门,就在我家大门外,勒令我脱下上衣,在我身上找。特别仔细地看了我的双臂。
我一看这架式就明白了,这是看我身上有没有在战俘营的刺字呀!就是字被用刀刮去了,也要找着伤疤。
看到我浑身只有后背上偏肩甲骨的位置有块伤。武装部长显得很失望,问我后背上的伤是怎么来的。
我真想说是被狗咬的,但还是忍了下来,说是战场上被炮弹皮刮的。
他听了,脸上一点表情也没有,没说什么就走了。
迫于当时的形势,我狠心把这些年来积攒的书本照片全都烧了。最让我痛心的是我的笔记本,记录了许多我的经历和心得。
没几天我走进大队部,一进门就看见昨天还是干干净净的墙上,一夜之间就贴满了大字报!
再仔细一看,心凉了半截,每张大字报的刊头都写着几个醒目的大字:揭发暗藏在无产阶级内部的反革命分子蒋庆全。
再往下看,不是说我是美国特务,就是说我是台湾特务,还有的说我是日本特务。
我气得火顶到了脑门,但是有什么办法?
正当他们紧锣密鼓地筹划怎么批我的时候,突然传来一个惊人的消息:林彪死了,一时间我被他们暂时遗忘了。
谢天谢地,这些大字报要是早来个一年半载,我不死也得脱层皮。
自从我回家,大大小小的运动抗过无数,最要紧的还是吃饱饭,但直到土地承包到户,我们家才第一次有了余粮,算是正在能吃顿饱饭。
到1989年的一天,我正在别人家唠嗑,突然有人找我,叫我去大队一趟,说县里来人找我。
我的心头一紧,难道又要调查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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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大队的路上,我的心里一直忐忑不安。
进了大队部的门,我看到两个政府官员模样的人坐在那一动没动,其中的一个问我,你是蒋庆全吗?
我说是。
该人接着说,他是组织部的。
组织部的找我干什么?
我一紧张,下面的话都没有听到。
最后,只听到对方说,他们是受上级组织所差,到这来向我宣布一件事,党对我的党内警告处分撤销了。
不是来审查我的!所有的紧张和疑虑一下变成了沮丧。
我无法抑制地哭了起来,眼泪噼噼啪啪地掉在鞋上、地上。
三十多年了,我等这一天等了三十多年哪!如今头上连白的头发也没剩几根了,太迟了……
我一句话也没说,连个谢字也没说,转身走出了大队部。
历史似乎开始了一场漫长的大扫除,可除去了污垢,却修复不了灰尘下千疮百孔的伤痕。
后来我才知道,早在八十年代初,中央、军委就出台有关政策,规定了恢复志愿军被俘归来人员党籍、军籍和安置问题,志愿军战俘也享有了复员军人的相关待遇。
文件特别指出,归来人员在被俘期间的表现,回国事就进行了严格的审查,情况基本查清,但在结论处理时,定性偏高,处理偏重。
对于我个人来说,这一切太晚了,什么都不值得再说了。
为补贴家用,我和老伴每周在家附近的大集上卖鞋垫。每周三天,几乎一天不落。
运输工具是个生满铁锈的“倒骑驴儿”,车上的黄纸箱里塞好几百双鞋垫,再用麻绳将几块木板绑在三轮车上勒紧,老伴儿往上一坐我们就出发了。
1块钱一双的鞋垫,卖几十双的时候有,卖一两双的时候也有。
家离集市只有二里地,却一路是大下坡,赶上下雪天,车不知翻过多少次。
回家的时候,我一个人蹬不上去,老伴儿就下车和我一块推。路不远,却要推上半个小时。
可不管前路是陡坡,还是大雪,我都要回家,那是我余生的希望。
2004年的一天,我儿子蒋利急匆匆地从就职的学校赶回家,问了一个让我难受了半辈子的问题:
“《英雄儿女》里那王成是不是你?”
儿子突然的话一下给我问住了,沉默了良久。
“话我是喊了,但……。”
话没说完,我就开始浑身发抖,堵在嘴边的话没能再继续讲下去。
见我情绪激动,儿子便没有再追问下去。
从1964年第一次看过这部电影后,我就发誓再也不提关于它的一丝一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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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记得很清楚,那天晚上,我和爱人扯着俩孩子到大队部院里去看电影。
为了能看清楚,我们一家子去的比较早,占了一个好位置。那天放的电影正是《英雄儿女》。
初看这四个字,我一点没在意,以为只是一部平常的爱国教育影片。
但让我没想到的是,影片的内容让我越看越吃惊。
当我看到影片的主人公王成身背步话机,头戴耳机、手拿话筒喊:“感谢炮兵同志,打的好……”
可我越想越不对,这不是我吗?这不是我做过的事吗?
接下来我就看到王成喊:“为了胜利向我开炮”……
我一下惊住了,当时我什么也看不到了,心里只想大喊,但我努力控制自己,没有喊出来。
在黑暗的礼堂,我的眼泪,不知不觉地奔流而出。
“爸爸,你怎么了?”身边的女儿问了我一句。
“没什么”我急急忙忙地钻出了人群,找到一个没人的地方,调整自己的情绪。
我真怕自己控制不住,当场大哭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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插画师根据文字描述还原?
电影散场了,我完全不知道怎么回的家。回到家里,劳累一天的妻子很快带着孩子们睡着了。
可我躺在那里,被子往头上一蒙,眼泪怎么也控制不住,一直往外流。
荧幕中的影子在我的脑海里闪过来,闪过去,“为了胜利向我开炮”这句撕心裂肺的喊声在揪我的心!
人家喊了“向我开炮”,伟大光荣,是全国敬仰的英雄。
而我喊的“向我开炮”,怎么能和人家比,谁叫你喊完做了俘虏呢!
从此以后,我再也不去看电影了,听到《英雄战歌》就浑身哆嗦,上下牙齿咯地响。
后来我连打仗的影像都看不了,一看我都得扶着炕边缓半天。
儿子告诉我,是一个亲戚在电视上看到一档节目,里面请来了一位老嘉宾,叫洪炉,曾经的志愿军军报记者。
洪炉说电影《英雄儿女》中,王成是有原型的,这个原型名叫蒋庆全。
亲戚看了这个节目,越听越像我,心里打鼓就立马告诉了儿子,他这才着急回来问我。
我怎么能是英雄的原型呢!我对着儿子摇了摇头。
儿子没有放弃,那天问过我后,他开始到网上搜寻相关的报道,还真找到洪炉写的文章。
洪炉详细回忆,当时将庆泉喊“向我碉堡顶上开炮”时,步话机另一头的联络员陆洪坤和旁边的战士都听到了。
战役后他们给洪炉讲了这个故事,身为军报记者的他当时就写下了一篇叫《顽强的声音——记步行机员蒋庆全》的文章。
可文章还未来得及发表,就在板门店协议交换战俘时,从对方提供的被俘人员名单上发现了我的名字。
按照规定,被俘者不予宣传,这篇报道只能被压下不表。但洪炉一直惦记着我的下落。
知道几十年过去依旧有人在寻找我,儿子很兴奋,试着在网络论坛上留言说:蒋庆全现在很好,并留下了自己的联络方式。
本来以为这事会不了了之。但2008年9月,我突然接到了一个来自江苏的长途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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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方一口浓重的南方口音,脱口而出的第一句话就是:“这是蒋庆全家吗?我是陆洪坤!”
电话那头,一句声嘶力竭的“小鬼……”传来。
我愣了一下,立马反应过来。大叫着回了一句:“胖子……”
那是我们当兵时对对方的称呼。
当时在23军67师的直属通讯连,陆洪坤和我都是步话机员。
步话机员是最前线指挥员的眼睛和耳朵,是指挥战斗的灵魂,步话机员身背步话机应该一刻不离紧随指挥员的身边。
在最后一场战役中,我被派去前线,陆洪坤则负责在指挥部直接与我通话,传达我从前线调动炮火的信息。
没想到,在分别近60年后,我们终于联系上了。
我激动得浑身发抖,20多年没出过远门的我当即决定,我要南下去找陆洪坤。
我要去当面问问他,为什么中间有很长时间联系不上?后续部队干什么去了?最后为什么不开炮了?
我要把电话里说不清楚的事儿都问个明白。
那时候正赶上国庆期间,可我一点也等不了。让儿子陪我坐了20多个小时的硬座火车赶到了宜兴。
当我带着满脑子官司赶到陆洪坤家所在的官林镇时,已然快天黑了。
一个个子不高,身材微胖的老头正在东张西望,儿子快步走上前去,还没开口问话,对方就冲他说:“你是蒋利吧?和你父亲年轻时一个样。”
我一看,就是他啊,就是陆洪坤!
我上前去跟他紧紧抱在了一起。
之后一天一夜,我们除了吃饭睡觉,真是一刻也舍不得离开。
陆洪坤说,听到我要求的炮击点离阵地只有10米了。他不敢应答了:“太近了,你怎么办?”
这里我记得,当时我甚至在步话机里直接开骂:“别扯淡了,鬼子到门口了,向我碉堡顶上开炮。赶紧地,向我碉堡顶上开炮!”
我不知道的是,陆洪坤告诉我,那时战斗已经进行了两天,弹药消耗惊人,志愿军根本打不起和美军的长时间炮战。已经没炮可打了。
他们正急得手足无措,下一秒步话机那头就陷入了永久的沉寂。那时,我被美军一炮轰晕了。步话机也被炸碎了。
陆洪坤以为,我已经与敌人同归于尽了。战斗结束后不久,他和同时值班的战友,把我的事迹向上级进行了汇报。
23军战地记者洪炉听说此事,很快找到他们采访,把我的故事写成了战地通讯。
这个埋藏在我心底几十年的心结终于解开了。
从官林镇回来,我忽然生出一个想法,我想把自己这一辈子记录下来。记录战俘营里的罪恶,也记录战俘的人生浮沉。
一有空我就写,字典也翻烂了,几年过去,光草稿在桌子上就堆了半尺厚。
到2010年4月,抗美援朝五十周年,家里来了一位贵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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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一老一少两个陌生人来到我家。
其中那位年纪大的刚进门就问我:“你是不是23军67师201团的步行机员蒋庆全?”
我说是,他边说边从兜里掏出一本泛黄的日记本叫我看。”
当那本皱皱巴巴的笔记刚被摊开我就当场愣住了。
那个笔记本虽然年代已久,但上面的内容我还辨认得出来,写着《顽强的声音——记步行机员蒋庆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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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插画师根据文字描述还原?
他就是洪炉,曾是23军《战地报》的记者,负责战争最前线的新闻和采访。
他13岁就参加了新四军,入朝时只有22岁,但已经是入伍9年的老兵了。
朝鲜战场的石岘洞北山一战让这个老兵也刻骨铭心。
阵地已经是一座人肉堆成的山,每一次反复争夺,双方都在这里留下大量的尸体,一层又一层。
战士没办法修筑工事,就趴在死尸上,打仗,吃干粮,喝水……那是夏天啊。
离阵地几里以外,臭味就熏过来了,到了那个地方,人的嗅觉都没有了,蛆到处爬……
上世纪90年代,洪炉开始寻找我的下落。
但23军几经改编,很多队伍调入了其他部队,普通士兵的资料无处可寻。洪炉也曾去询问过民政部门,还是没有收获。
接着他又拿出一份复印的文稿,上面写着一篇文章《呼唤“王成”:你在哪里?》。
看着这些资料,我呆在那一动不动,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我那天才知道,洪炉和陆洪坤足足找了我十多年啊。这该是什么样的情感哪,我不好说。
当他们临走时,洪炉突然对我扔下两句话,“蒋庆全同志,你再藏也藏不住了,你不想出来也得出来了。”
我尴尬窘迫地目送着他们离开我家。
见面半个月后,洪炉把我邀请到了北京,参加志愿军老兵的纪念聚会。这是我第一次参加这样的活动。
当主持人在台上讲完我的故事时,台下坐在轮椅上的志愿军23军政委,裴周玉老将军,不顾身旁的助手阻拦,执意要起身上台。
他颤颤巍巍地握住我的手,然后把自己胸前的和平鸽纪念章摘下来,交到我手中对我说:“你是真的英雄!”
这枚章不仅是我的,也是所有志愿军战俘难友的。
我向老首长裴周玉将军敬了一个标准的军礼,大声说:“报告政委!你的战士蒋庆全来向你报到。”
我的团长牺牲了,我的营长牺牲了,我的连长牺牲了,我的排长、班长都牺牲了......
现在唯一幸存的战士蒋庆全来向你报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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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许多多的战俘没有享受到蒋庆全的幸运,因为没有洪炉为他们正名。
漫长的岁月中,他们都曾深恨自己没能死于战场,因为战士的身份已被“战俘”完全遮蔽。
这样的群体悲剧,不能简单归咎于某些人,这是深植于我们民族的历史文化基因:舍身尽节才是英雄。
蒋庆全的故事,不是要讲述他个人命运的悲剧,是需要我们一起警醒和反思。
因为,有战争就会有战俘。
蒋庆全今年已经93岁,和他一起的志愿军归国战俘大多也都离开人世。但新中国后来的每一次战争,都还继续产生战俘。
比如1979年中国的那场边境之战,也有在异国战斗到最后一刻,弹尽粮绝成了战俘的,他们至今不敢面对世人。
对待归国战俘的问题,中国从八十年代开始,从国家层面逐步给予更科学的认定,这是文明的进步。
明天的故事里,蒋老会带我们回看,他21岁那年,兄弟俩的生死抉择。
他们为何反目,又为何离散。
编辑:赵斯卡? 罗伯特刘
插画:大五花 徐六耳 花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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