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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1楼 感谢好人说: 皇上的谋生之路,16.按理说,厂子是不可能让我脱产学按摩的,因为我根本找不到申请的理由。名也报上了,离真正去学按摩可就差这临门一脚了。如何把球巧妙的踢进大门,还真得费点脑筋呢。别看现在,我们那个厂早已灰飞烟灭了,跟这样一个濒临灭绝的厂划清界限似乎应该是毫不迟疑的,但别忘了现在已经看到的结局,在当时并不容易看清。铁饭碗虽然堪堪不保,可马上就断定它不可救药也很难下断言。天下最容易干的活,莫过于放马后炮,这是最保险,最露脸,既不用处心积虑地揣测未来,也不用绞尽脑汁盘算得失,实在是无本的稳赚买卖,只不过真正的明白人谁也不懈在马后边追着放炮。当时的厂子,虽然是江河日下一派衰象,可谁又敢说它不会最终翻盘,来个咸鱼翻身呢。不是没有例子,四大国有银行也层一度传出资不抵债的消息,后来还不是在有形之手的强力扶持下,起死回生借尸还魂了么。怎么知道我们亲爱的小厂不能出现这种第二春呢。
所以,为了保险起鉴,大家每逢有了另谋高就的机会时,都非常慎重地对待这个眼前是鸡肋,将来不知会变成鸡腿或是肌粪的单位。我自然也不能例外。
最好能让厂方同意我,以脱产的方式去学习,又能保住工资,又能学到手艺,这样岂不是两全其美么!不过,想法好不等于能实现,关键在于咱们那厂长会不会不通人情地反对。不试试,怎么说也不知“厂头儿”,那小子心里的想法。还是先由我老爸去找他一趟,来探一探虚实。主意打定,次日上午,老爸便采取行动了。厂长听完我爸说完,当时就毫不迟疑地给否决了。他说:“我们这生产任务很盲,哪有时间叫他学什么按摩,这个要求肯定不行。”“我儿子学会了按摩,不也是厂子培训工人的一分成绩么,对厂子不也是一件光荣的事么?”老爸对付着说。“那不行,我们是个纸箱厂,又不是医院。他学会了也不能在我们这干,学好了,和我们有什么关系呢。反正这种要求,我们厂子不能答应。”话说到这里,看来是没什么希望了,只能回家再作技艺了。
厂方不许可,按摩又肯定不能放弃,这可是令人头痛的处境。这不是左右为难,进退维谷么。基于,批准我去,不批准创造批准也要去的精神,我们得来个对现实形式的客观准确分析和估量,以便采取行之有效的对策。正所谓逢强智取,遇弱活擒,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我跟厂长比谁的力量更强呢?从长远看当然是我这个九五之尊的皇上优势明显了,与一个小小的厂长简直不成比例,少微一动手指头就可以叫他诛灭九族;要是看现在的地位么,厂长还是略战上风的。不管怎么说,他也是几百人里的一个土皇上,由于天地颠倒,真龙未现,就叫他暂时得势了。比较的结果,将来皇上当然胜券在握,眼前则是厂长略占先机。也就是说,形势一片大好,我们完全可以坚定信心,最终的结局是正义必将战胜邪恶。但现在,我们不得不按现实考量,暂避一下对手的风头。正面不宜强攻,就得采取迂回包抄或绕道背后的进攻策略了。看看,不通过上面,只跟我们车间的老太太说说,能不能达到目的。
第二天,我找个机会偷偷地把自己的想法跟老太太说了一便,意思是:我谁也不告诉,就人不知鬼不觉地去沈阳学习,我每天须交上去的工作定额,由我从别人那买来套子顶上,再记到我的名下不也就妥了么。老太太负责工人的出勤记录,只要她不追究,这点破事是没人管的。老太太很够意思,一点也没为难我,就答应了下来。她对我说:“放心,我给你篼着,应该不会有什么事,只要你安排好人帮你完成定额就行了。”“非常感谢,我姨,学好了我请你客。”这话可是我发自肺腑的,人们在困难时对伸手帮忙的和提供便利的人,都会从心里产生出感激之情来。要不怎么说尽量“雪中送碳呢。如此大的一个难题,就这样迎刃而解了。一方面是有老太太的善心帮忙,另方面则是像我这种找借口,泡病号,不上班在外边干私活的人很多,只不过,我这行程太远,又不能经常回来上几天班,应付一下,敷衍起来有点难度。要是倒退几年,赶上厂子如日中天正兴旺的时候,想要这么简单地就瞒天过海长期旷工根本是办不到的。时逢末世,前途渺茫,除非一根筋的傻瓜,谁去坚持那谁都不领情的狗屁原则,还不如借机会交个人呢。想当初,秦穷,冒险放走程咬金,还不是因为他看出大隋朝气术已尽,很快就要倒台。在这种形势下,早多交些朋友,留好自己的退路,才是真正明智的做法。
一切安排就绪,只等开学的日期了。开学时间定在那年的七月一日,和党的生日同一天,大概是要跟组织借点光,讨个吉利吧?世界大了什么人都有,我倒想起了零八年,也是在同一个日子,上海有个叫杨佳的--江湖人称杨大侠,手驰尖刀干下了一起震惊全国的血案。真是人心叵测,怎么想的都有呀!在黄道吉日行凶用的是什么逻辑呢?
六月三十号,我由老爸全权护送,坐上了前往沈阳的大客车,汽车在高速公路上快速而平稳的奔驰着,两旁的景物,象飞一样在车边向后急驰。当时,我应该还看见了许多美好而又有意义的东西和风景,两只眼睛都不够使了,包括车里车外出现的一些美人儿。但,由于年代久远,岁月蹉跎,再加上朕的记忆力简退实在难以尽表。简而言之,就是在高速上坐车能看见的东西你们都想上一便,肯定和我要说的一样,自不必赘述,此处省略二百五十字。
走至半徒,忽听座下喀啦啦一声巨响,我的第一感觉还以为是客车空中解体了呢,身边没有降落伞,该当如何呢?一个急刹,车停在了路边,把我振醒了,解不了体,是客车,但不是空中客车。经检查,原来是车下的某个零件飞了出去,不大要紧,不到半小时,就重新出发了。经过了这么一场虚惊,不知对这次学习经历会有着什么预示作用么?平安地到达学校,便会把答案挑明的。我生命里很重要的学习生活面纱就要揭开了,究竟是什么滋味,下回再聊吧。
目的地--省残联职业培训中心到了。学校有前后两座楼,中间是一个带有锅炉房的院落,为了创收,院里被开发成了停车场,经常会有几辆大货车停在院里,给我们的行动制造些不便。前楼是办公的地方,设有办公室、会议室和教室。;后楼是个混合楼,主要是残联家属的住宅,和一部分给我们学员用的宿舍。由于并不是象正规学校那样的专门宿舍,人员进出很方便,多少就有些乱,给后来发生的一些矛盾提供了适宜的条件。当然,这些背景资料和基本概况,对于一个盲人来说可 不是马上能摸清楚的,在这里先进行交代,是为了方便大家对学校有个初部的形象感,那时的我可是费了挺长时间才弄明白这些内容的。
报名的过程用不着我,因而也就一点印象没留下。对学校的记忆最早是从宿舍里才开始的。我被安排在二零六号房间,右面靠门口的一张床。那屋,那床虽然只为我服务了六个月,但在我的记忆里却非常明晰,至今犹如昨天。我去的算比较早的,同屋的四人只来了鞍山的王大。同屋另外的两个人,一个是老催,还有一个也姓王,就叫王二吧。过了不长时间他俩人也陆续感到了,让我们这四大金刚凑足了数。第一天报道,老是人来人往,用盲人的耳朵接收起来便是一大片乱轰轰的嘈杂。先有宿舍管理员介绍各种管理规定,各项 学生需知,再有中心主任的挨屋看望和逐个儿安顿和各位家长中心的感谢和由衷的客套。等这一切都变成了平静,大半天也就毫不费力地过去了。老爸见我的新环境可以放心,也就不在多待,交代一番回家上班了。
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我们这几个从未眸面的黑社会,原于相近的眼神,基于相同的打算凑到了一起,自然一见面就并不怎么陌生。首先简单介绍了个自的姓字名谁,家乡住址,再就是那提供机会来学习的眼睛坏多久了,现在还能发挥多大作用。王二可是盲人中的千里眼,他自己能骑自行车,干其他的日常事情更是不在话下,小伙,身量儿中等膘满肉肥,摸上去圆咕龙咚,小肚儿象个小盆儿稳当地粘在身前;他的脑袋特有独到之处,前后较长,在头顶部形成了一个比胫骨前极宽平些的山岗,我想看起来一定是个很幽默的景象。小伙机灵响快,一副精明强干的劲儿。老催已年到三十,可身体素质却是我们当中最好的一个。因为他原来是当兵出身,不知前世与黑社会结下了什么不解之缘,连三赶四地挤进了这个挺大不光明的队伍。王大则是一个安静随和的典范,走路行动都以明显的缓慢为基调,说起话来更是标准的慢板,可有板却不怎么有眼,有人说他有点大舌头,我倒感觉不象,慢速语言听起来就是这个样子吧?
哥儿几个的家庭背景和经济状况当时一比,可就大相径庭了。老催条件最差,差到什么程度呢?已经父母双亡,暂时和兄弟住在一起。那时可没有什么低保,除了原有的一点复员费,大概就一无所有了。他说:“从残联那知道了有来沈阳学按摩这回事,就根当地的残联交涉了多次,希望能公费来学按摩,结果,残联给补了几百块钱。我们残联有位张老师,人非常的好!他从自己篼里给我拿了二百元,还积极热心地帮我办好了报名手续。在大石桥,还有位叫李宝善的朋友,又给我了一百二十块,赞助。这才使我能来到学校,上学。”知道了这些不可能是虚构的人和事一定会使我们对世界的认识多一个角度,至少能不张口就坚决否定好人、好事的存在可能,从而给自己一点好事也不干,安上理直气壮的借口。其实,开始听到他的叙述,至少我还是没完全相信。怎么会穷到他说的那个地步呢?经过共同生活的观察,证明情况是属实的。这伙计几乎不买菜,只买主食,配上自己带来的大瓶咸菜,还有他代的一口袋黄豆,经常借用王小胖子的电杯煮熟当菜吃--王二是回族,经学校同意,可以自己用电杯自己烧饭。王二是营口的,贺老师的徒弟。父母都有工作,是家里唯一的男孩。这次由老师亲自陪同来的,自然挺风光。那位慢性子,王大,护送的阵容可挺强大父母和弟弟全数到场,而且亲友团撤退时,为了以防万一,怕有性骚扰的,还留下了老妈陪读了一段时间,可谓是重点保护。不用更深的了解,仅从这初见的略略比较,就看出了即使是黑社会的,也不可能有绝对的平等存在,有在上面享福的大哥级,就得有在下面跑腿的小弟级。这些差异就是命运存在的有力证据。
大家一边,继续交换着个自的信息和背景,一边打发着剩下的下午时光,走廊里还陆续传来晚到学员进住宿舍的声音。有了王大的看护,王大婶,我们就多了一个消息灵通的通报员。过一会,老太太进来说:“来了个女的,长的还停好俩眼睁挺大。听说是刚考上大学眼睛就坏了,才来学按摩的。”那便是锦州的小关了。这女子有点神经质,一般很少说话,总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样子。也难怪,这些人,虽然都有一番苦难历史,可属她的落差又急又大,能想开来学按摩已经算是很了不起的转变了。有了小关,自然还有个老关,后面再作介绍。傍晚的时候,大婶又进来报告:“又来了个女的,身材魁梧,膀阔腰圆,好象是柔道运动员改行过来的。我们一时倒有点摸不着头脑,难道是母夜叉孙二娘,驾到,不知菜园子张青来了没有?后来才知道,原来这位女汉子是小阎,层患脑瘤,导致失明。那魁梧的身材是拜那些治病的激素所赐,改造托尔斯态的一句名言:“健全的眼睛都是一样的,失明的眼睛各有其不幸。”女学原中还剩一位小里,就齐了,只有区区四个,可要让那些想来顺道找个老婆的,有些失望了,备选数量太少了。
吃过了晚饭,正在床上躺着平静一下新生活、新环境给自己带来的兴奋心情,顺便遐想一下明天开始的学习还会有什么令人激动的内容。这时,从外面来了一位访问朋友的同学,进门便说:“大家好,我也是来自营口地区的,听说这屋里住了两位我的同乡,特来相见。都哪位是,务请相告。”不用看长相,只平这短短的几句话,和那话的声音,以令我非常吃惊。立刻在我的脑际中浮现出了一位干练帅气,飘逸洒脱的英俊小生形象来。我连忙回答:“你好,老乡,兴会兴会,我便是老乡中的一个。”来人用轻快爽利的标准普通话,作了自我介绍。他的坦率他的语调无不透出一种演示不住的朝气 和精干。可了不得了,他可是本套书著了名的大能人,虽不能说天文地理无所不会,至少也是吹拉唱做样样精通,实乃一个盲人中的奇葩!此人的出现,对于我的帮助和影响是巨大而又深远的。我记得很清楚,学习期间我层对他说:“这次学习不管成功于否,能够碰上你这样一位高人、能人,也就不虚此行了。”这伙计和我的交情直到现在,仍然在继续。他是哪一个呢?下次再说分晓。
上文说的那位站起顶破天,坐下压塌地的大英雄,名叫小东。大概因为七十年代我们的父辈对伟大领袖的崇拜已经达到无以复加的程度了,实在找不到什么更恰当的表达方式,就纷纷把自己儿子的名字起成了带东的,如果家长们有未卜先知的能力,直接给儿子起名叫“一百元”同样可以起到静养领袖的作用,因为现在人们总在那大钞票上天天见他。。光我的盲朋友们中,年龄相仿的就有三个阿东,可见伟大领袖之无处不在。他老人家可要伴随三位仁兄一辈子了,就象宝玉的那块通灵宝玉一样。小东声音的翠快和普通话的标准都是我认识的盲人中最突出的一个,到现在我也不知道,那家伙是怎么在这片东北的土地上,练出了一副北京腔,也许他有过北京产的相好,真的令人费解。总之,这伙计上来的一番自我介绍的那份坦帅,那份主动,那份流畅就令我耳目一新。相比之下,我在生人面前的局促和不自然,说好听叫腼腆,实际上就是胆怯和土气不能上场面的表现。说真的,一见他,才让我知道了,原来盲人也可以有这样一种大大方方而又有气质的状态,虽然我是学不来的,但,肯定对我认清自己和调整在人前的言谈举止,产生了触动和启发。
实际上,在那之前,我还没有真正的和同龄的伙伴交往过,这下才是第一次找到了既新鲜又兴奋的有了朋友的感觉。简单的相互介绍,便决很亲近的攀谈起来。当时确有相见恨晚之感,至少我自己是这种感觉。小东的经历居然和我的出奇的相似,也是自幼开盲,而且一盲就挺彻底的。他也是个福利厂的工人,但不是产纸箱的,算命的职业他也一直在干,还别说,干的年头比我多几年我还真不知道,好笑!这么多年居然没谈过这件事,再不就是问过,早就忘到脑袋后面去了。这世界说小也小,说大也不假。我俩算了一下,两家的直线距离还不到百里,居然从来没有见面的机会,还要到这遥远的省城相遇,大概这就是缘分未到,不可强求的道理吧?他比我大两岁,个头却比我短了三公分,身上的肉可比不得我,杨柳细腰的,相对于咱们这个讲究些气力的职业卫冕有点惭愧!这些大概就是这老兄身上赶不上我的地方了。余下的方面这家伙可就全是优势了,简直让我望尘莫及,自惭形秽。首先他自立能力特强,洗衣做饭,刷锅洗碗,缝衣服补破鞋,全都掌握;还会修家电,焊接线头手到擒来。音乐方面,歌生嘹亮,民族唱法真有点水准,二胡、箫、笛子都能拉能吹。真不知他到底长的什么鸟嘴,那么个破竹管子,吹得就象肚子里钻出了麻雀叽叽喳喳,嘀嘀搭搭还真象那么回事儿。把我气的,自从听完再也没吹过那种叫笛子的东西--好象,之前我也没怎么吹过。吹了他这么半天,我也累了,顺势就躺下睡了。孟醒时分,已经天光大亮,吃完了亘古不变的传统早餐--大米粥咸菜和馒头,就大队人马奔前楼了,在四楼我们的教室里参加开学典礼。典礼也就是个小会,作为数不清的中国特色会议中的一个,没有多少值得记录的地方,只有贺老师的讲话,语重心长又实在,现在仍然记忆犹新。(贺老师当时是辽宁省盲协主席),他说到:“按摩是医学;医学是科学的一部分;要知道科学是来不得办点虚假的,大家要想学好按摩,就一定要以严谨、认真勤奋的态度来对待,才能真正掌握好这们技术。”他接着说:“现在按摩也很不好干,到处都是按摩诊所,比饺子馆少不了多少。而且大部分是健全人开办的。听说香港、地区,不准健全人从事这个行业。咱们就别指望这种保护了!希望大家要面对现实,付出比别人多几倍的汗水和努力,就不用怕任何的艰难和竞争了。”贺老师对学习的讲解当然是有理有据的,对于我们学好按摩很有启发。后面关于按摩竞争激烈的论述,现在看来话题依然不旧。在论坛里总有人说,盲人按摩已经到了最危险的时候,让我们发出最后的吼声,起来,起来,我们万众一心去把明眼的按摩师都杀死或驱逐!我们要叫国家出台政策优待盲人,都怪各地残联培训的盲人太多,挤占了有限的市场。要不是这些原因,我早就发财了,我早就成功了,我们早就过上小康了。再不就是,我要早干二十年,何必碰上这么个竞争激烈的破时代呀。这辈子,除了眼神被夺走了,就是生错了时代,真他娘的没处讲理了!。一方面,我们要求社会对盲人平等看待,信誓旦旦地说除了视力的差别,其他方面我们很有信心,绝不输于常人。但,转脸就说,不能让正常人来和我们平等竞争,甚至个别人还大张旗鼓的宣扬,盲人按摩师已经过量的混帐理论,明目张胆地不加掩示地开始咬群了。要知道,充分的竞争是市场经济的灵魂;高低有别是促进进步的条件。如果还是干不干二斤半,手高手低,懒惰勤奋差不多,还有谁会起早贪黑练习技术,挖空心思改善服务,绞尽脑汁钻研决计,不成了混日子者的天堂了么。还不如回到福利厂里算了。我对贺老师讲的话印象特别深刻,从而能对这二十多年来从业者的思维模式有了对照的根据。新旧对比我们不难发现,按摩从来就没容易干过,不管上世纪,还是新世纪。整天喊叫着市场过度饱和的那些人,最好去要求领补助过日子,享受国家养活。那样也就不用遭这份竞争的罪了。可有一点,再也不要见人就向人宣传你有什么狗屁的自立能力,赶紧说:“我们眼神不好,快快可怜我们一下吧,最好再给点吃的!”
当天下午,班主任给我们开了班务会,经上峰提名和民主表决,选出了各位将作为我们领导核心的班干部们。其中,班长是来自大连的老赵。他是一家国有建筑公司的干部,不知怎么搞的,人家腐败什么事也没有,临到他稍腐败一点,就遭到了也不知是佛祖还是上帝的大规模踏伐,偷偷的在他的眼睛上做了些手脚,一点点的叫他连腐败也感觉有点力不从心了。忠于,不情愿地承认了与命运之神斗争的失败,估计还有点贼心不死的他,最终在我们身上找回了当干部的感觉。坦白的说,我对老赵当一把手的这个安排,时分赞赏。这老同志,把班长的工作干的非常出色,每当有些节日庆祝,和场面活动,他组织的都很周到和全面,讲起话来更是既大气又得体,很有领导风范。我猜想,他在单位里,肯定是个挺有作为的干部,具体管什么就不得而知了。班副姓张,来自钢城鞍山,据他自己说,层在著名的按摩中心,汤岗子温泉学习实践过,是一个已有了丰富经历和操作经验的老手,来这里,主要目的,只是为了拿上一个正规的证书而已。这位老兄,身材魁梧,声音浑厚,张罗起事情风风火火地,倒也有点当头的模样。火车跑得快,全凭车头带,该有的头脑都有了,能分的权力也分完了。正规的戏码第二天就正式开台了,本篇已难容纳,来日方长吧。
次日八点,在四楼大教室里我们开始上课了。教室很正规,两个宽大的窗户让教室里非常明亮。教室挺大,能装三十多人,还剩下一些空位,前面是讲台,台上讲桌、黑板一应俱全。为了照顾班里那些没有盲文基础的学员,开课的第一门是语文。别看我们上的是个培训班而不是学校,但教材和老师都是用的第二年在那儿开办的中专选用的。所以,同样叫培训,我们的那次可是相当高规格的。课程包括:语文、中医基础、中医诊断、经络腧穴、人体解剖、生理学、按摩手法、伤科、内科、妇科儿科及按摩临床操作等。整了好几十本书。这些书对于能够自学的盲人来说是很有用处的,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好象书社不对个人出售这些属于教材的书籍,在盲文书社的书单上是找不到的。我们的老师,阵容也很强大。那些基础课程都是由辽宁中医学院毕业的老师主讲,手法和临床各科由我们的刘地厚老师亲自授课。刘老师既是职培的老师,也是中心里设的残联按摩诊所的所长,有几十年的治疗和教学经验,那年刘老师刚刚进上副主任医师。当时拥有这样高级医学职称的盲人,在沈阳也是屈指可数的。有了这样的师资,只要老师不太糊弄,学生认真对待,应该不难学到些东西。满怀热情来学按摩,时间本来就很紧迫,居然还要拿出来二十天学什么盲文课,我心里就老大的不愿意,早知如此,还不如在家多待两天,等学正文在来。班里只要学过盲文的,都持我这种看法,无奈小胳膊扭不过大腿,还得听人家的。其实,那么想是有点自私的,一个群体的活动必须要照顾到大多数人的利益,不管怎么作都不可能让大家都完全满意,但一定要把握住,尽量向比较弱势的人们倾斜的原则,才能算作合理。
周老师是个年轻的小姑娘,那年大概也就二十一二岁,可在前面一讲课,我总觉得一样象个老师,这些大都比她大的学生们一样郑重其事的回答问题。看来身份对一个人是很重要的,年龄说明不了什么问题,只要坐上了某个位置,便享有那位置的功能和权限,自然就具有相应的分量。
一开始,为了了解大家的盲文水平,先叫大家个自读一段语文书上的文章,借以摸一摸学员们的盲文掌握程度。老师说:“会的就背一段,要是不会也可以不背,反正还要把盲文大略学一下的。”按说象我这半路出家的识字班水平,就应该守口如瓶地装作不会,以免漏线儿。可那天我自己感觉不错,咱明明会读,还是不能让才华埋没,自信地举了会读的手。这种人前“漏脸”的事曾经有过先例:那年到了上学的年纪,当时,父母的想法很简单,意思是让我去学校只作个旁听生,总比待在家里强,报名的当天就叫邻居的孩子带我一起去学校报名了。已记不得,父母有没有事先根学校打过招呼。在太阳底下排了好长时间的队,等待一个个地问几个问题,再考写几个字,就完事了。等了半天,终于临到我了,按皇上的智力答几个破问题当然对答如流了,没什么破绽。最后是要求在一个老师拿的黑板上写上一二三四五,这五个阿拉伯数字。当时,也是说的会就写;不会也没事的。可那年的我还不知道眼力对一个人来说的重要性,它完全可以葬送掉对别人来说很普通的上学资格,只知道,我在家一向被看作很聪明的,早就会写一些字了,至于是不是在眼皮底下写得象火柴盒那么大,我倒不认为是有多么的关键。我毅然决然地回答老师:“我会写。”拿起老师递过来的粉笔文不加点大比一挥就写完了。拿到比的时候,我才清醒,在刺眼的阳光下,不拿到眼皮前,写字对我来说就成了真正的大约摸,写出来的东西是在真草隶篆之外,新创的“蒙书”。我的这一表演,气死侯宝林,不让郭德刚,现在正红的宋小宝更是不值一提,在场的人,连大带小全都乐的东倒西歪前仰后合了,而且毫无疑问地把这一特号见闻以最快的速度传遍了全村。事后,我才觉出了有些后悔,干么不装作不会,至少可以悄悄地上不了学,何必在出了大名后再回家待着呢。学,当然是没上成,那次尴尬的体验,我这一辈子是不会忘记了,除非靠老年痴呆帮忙了。我总结,人们的丢人经历比起漏脸的,印象要深刻的多--也可能因为我一直也没怎么漏过脸吧。这次,我大概是旧病复发,再不就是恶习难改,总之,我又给大家带来了欢乐,不过,热烈程度比小时候那次要逊色不少。大家只是压低了声音偷偷的笑了两下。我背的速度和内容没啥问题。这次要怪我那土气的口音。别人当然也不都象小东那样,高亢而又字正腔圆,可比起来顶属我这家乡话说的最为标准。直到现在,我这爱国爱乡的淳朴语掉虽然有了进步,但还是距离普通相去甚远,只能等来世洗心革面了。
不得不承认,人多了出韩信,不管多么简单的把戏在不同的人手上,都会有个高低之别。就拿写盲文来说,本来算不得什么高难的技术,可要达到一定的速度,可就比出水平的差异了。班里这技术玩的最漂亮的是丹东的小老弟。他只有十八岁,在班里年龄最小。他扎起盲文来,会发出喀啦喀啦的声响,非常联贯而又节奏明快,被我命名为马蹄子声,马蹄声从此就成了给他用的专用名词。再看那些以老催为首的难摸先生们,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直到毕业,也没把那些小点子们摆弄得明明白白。
就这样庸庸碌碌地学了一个多星期,,把环境适应了人也弄熟了,可也把我整烦了。这样待着一点意思也没有,况且,我还是偷着旷工跑出来的,厂里的情况还不确定,两下一核算,最好是能先回去干上石天活,然后,在回来学主要课程。说办就办,先找人研究一下。根我们同屋的王二小胖子一说,他居然也有此意,正好待着难受,就说:“咱俩一起走,还顺道。”我说:“好,咱们去学生科问一问。”等到了学生科一问,你猜怎么样?还用说么,当然是被一口回绝了。“刚开学十天哪有请假的道理,况且,我们还没编好什么有力的理由。这下怎么办呢?经我们俩交换意见:待着实在没劲,回去还都有事,学校问题不大,依然说走就走。第二天,我们根班长打了个招呼,就洒腿跑了,仅读了十天书,就开起小差儿走了。这事干的这样胆大不忌后果,同两人合谋很有关系,人多胆子就是大,要不怎么三人以上的团伙犯罪要重判呢,多亏我们才俩人。回家后,赶紧上厂子按点上班了,把大家吓了一跳,还以为我吃错了什么补药,给顶回来了呢。我说了回来的原因,又问了厂里一切照常,没有人对我的失踪而感兴趣,看来这厂子有我没我还真是一样运转,在放心之余,心里是不是还有点失落感呢。很快把这十天语文课给磨蹭掉了,还得个就个位呢,赶忙坐上那一站票的火车二进宫了。
这次大胆的逃课行为,会不会造成什么后果呢,会挨收拾么?下回接着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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