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鹿扎顶的女人与我们的初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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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发表于 2022-12-11 07:24:55 | 只看该作者 回帖奖励 |倒序浏览 |阅读模式
楼主 断线的木偶说:
鹿嫂的乳房在全村妇女中是最棒的。

这是深藏于我心中三十余年的秘密,我欲写久矣但又犹豫。日前,在网上查资料,无意间见到一篇配有照片的文章,题为“台湾曾有露乳的风俗”,照片上一排六七位上世纪初的年轻妇女穿紧身小衣,胸前开天窗,两个乳房都豁亮地露着。文中说这曾是当地少数民族一种古老的着衣风俗……于是,我下笔写鹿扎顶的女人以及必言到鹿嫂等人的乳房,就从容多了。

说来惭愧,那年我刚刚十八岁。虽然我从大城市来到深山里插队,并因为家庭出身不好再加之嘴不好,而单独分到离公社最远且地处山顶上的一个小村,但在春天阳气上升野狗发情的季节里,我还是身不由己地对村中女人的乳房产生了极强烈的欲望。照直说了吧:不满足于看一看,还想摸一摸,甚至还想亲上一口。请原谅并容我解释,产生无论在当时或者现在都会被公认为邪恶的念头,本是有一定起因的。其中与台湾的那种情况是否有哪种联系,我无从考察,但发生在那个村里的习俗却绝对有很深的历史根源,并且由一个让我称之为鹿嫂的女人率先毫不留情狠狠地诱惑了我一下,使我蒙头转向许久。

在公社所属各大队名单中,我所在的这个村叫鹿扎顶村。由于地处偏僻条件差,县里本来没有打算分配知青去。那时公社革委会排位第八的副主任姓姬,一口闪光大金牙。姬本是个很古老的姓氏,应受到尊重。只可惜他的姓与他的排位如连着念,就会产生另一种人人皆晓的不良效果。我原是个不省油的灯,上学时就爱在课堂上接老师话茬儿,偏偏在1969年初又犯了这毛病,在下车进公社大门后的一个钟头里,我就察觉了这种联系并当乐子随口说了,不料就被谁打了小报告。结果很惨,那姬主任不是班主任,他大金牙一闪说你机巴姓陆你就去鹿扎顶吧。我忙说我那个陆和那个鹿不是同一个陆,他说反正都他娘是露着,叫你去你就得去。没法子我只好孤雁离群一个人到了鹿扎顶,住进了年轻貌美的鹿嫂家西屋。鹿嫂命苦,鹿哥大头小身子,五岁男孩还半傻。时年鹿哥二十五,鹿嫂二十三。鹿嫂也姓鹿,娘家就在本村,但村里年轻人都叫她鹿嫂,我也跟着瞎叫。她应了,做饭时加出了我那份,我就免了饥渴之忧。简单地说,过了一段彼此熟得像一家人了,天也热了,一个收工后的晌午,吃了饭,鹿哥带傻儿子去抓鸟,东西屋只剩下我俩,隔着两道敞开的门,我问:“鹿嫂,家里来信问咱村咋叫个鹿扎顶呢?有过啥鹿?还扎人?”我学着本地的话侉不侉地问。

“这个嘛,户(妇)女们正想要咱告诉你呢,哎哟,就忧心你闹宁(性)呀。你若是闹了,咱说啥可不敢说,回头你鹿哥要说我呢。”

鹿嫂是村里人口占绝对优势的妇女头头,当妇女队长吧,她人极爽快,但说话有的字咬舌还齉鼻,即鼻音重。这儿的不少妇女都是这样。日后我浑身发冷地了解到,这种鼻音在这里被认为是最美的声音,为达到这种效果,女孩甚至从小就不断地往鼻腔里塞黄豆,造成炎症,日久天长就变成这样。

“我都落到这份上,还有个啥高兴的可闹呀。”我说。

“错错,不是高宁(兴)的宁,是说闹宁(性)呢。”鹿嫂的鼻音让性字那类字听得像宁。

“啥宁嘛?”我大声问。

“错错,是叫驴呀公狗呀那个宁(性)!莫怕,你肚肚下面也有,你也是生成了的。哎哟,莫怕莫怕,你嫂子是过来人,虚十八就开了怀,不怕你不宁(明)白,咱能教化开你。其实,搁咱鹿扎顶,你这年龄,也该有了媳妇,早该宁(明)了咋叫鹿扎顶……”鹿嫂的鼻音愈发重,我听得如嗡嗡嗡的一支曲。

“好啦好啦。”我说。

“宁(明)了啦?”她问。

“糊涂。”我说。

“咋糊涂呢?”她急。

“越说越糊涂呗。”我说。

“他咋这费劲呢!咋还就糊涂呢?罢罢,嫂子咱干脆这就让你这儿马蛋宁(明)白个透了得呀(啦)!”

叭叭光脚丫子声就响过来,我正趴在炕上写信,懒懒地抬头一看,顿时吓得我目瞪口呆,浑身酥软:漂亮的鹿嫂站在门口,双手一左一右抓着乌黑的门框,她上身一丝不挂,亮着两只丰硕而又健美的乳房。那乳房底盘圆厚,往前很快地凸起,鼓得犹如腊月里的黏豆包,白得又似刚出锅的精面馍馍,颤得则像欲静还动的半大兔子……总而言之,那是我来到人世间二十年里见到的最令人激动的东西。还好,我没有像小品中的范伟抽过去,但也发昏了有那么几十秒,不知道我是个谁。

“鹿嫂,这这……”

“鹿扎顶,就是这嗯。宁(明)白不?”

“这嗯?”

“你是活活地快要笨死了,就是肉(露)咂儿呗。”

“露砸儿?”

“还是肖(学)生呢,这点肖(学)问也没有。”

鹿嫂用双手把两个乳房往当中一拢,呈出深沟一条,然后身子一拧,我眼里就只剩下个光溜溜的脊背。从此,我的家信在很长一段时间也写不成,因为一看到信纸,纸上就晃动起一对丰硕的乳房,我根本无法下笔。

于是我产生了那不可抵制的欲念,夜晚的梦境里就多了不少让我空欢喜一场的内容。谜底的彻底揭开是到了那年的六月十六。那是一个非常晴朗而又绚丽多彩的日子。鹿扎顶地处四方皆为陡壁的山上,气候要比山下晚半个多月。此刻山下已是万顷夏色,山上则是鹅黄新绿清爽如春。更奇的是,从粉红色桃园上方涌出的山泉水,这时愈旺愈热,据说是洗浴祛病的最好时节。不过,那时没有人想到要将此建成温泉疗养地,只是任凭水顺着小溪哗哗地流淌,当然,男人或女人也会找不同的地方,去洗洗干巴了一冬一春的身子。

那天将近中午的时候,天上没有一丝云了,瓦蓝色深水般的空中悬着个白又亮的日头,暖烘烘地烤得人心中有些焦躁,还有点猫挠似的发痒。这发痒的起因还在于有几个没大正形的半大小子,一边干活一边往桃林那边望,彼此还说些让我听不明白的话。村长兼唯一的生产队长是个跛子,先是训了几句,后来就不言语,而是笑眯眯地隔一会儿瞅一眼为数不多的我们几个年轻人。到了小歇抽袋烟时,所有的男劳力分成了已婚和未婚的两拨儿,谁都不说啥,但又好像谁心都有点啥,唯有我是不清楚这里会有啥勾当,我只盼快点收工回家吃饭,特别是吃鹿嫂做的小米水饭,嚼脆生生的白萝卜咸菜。

“小陆子,你过来。”村长终于发话了。

“啥事?”我问。

“你,你把那水,挑,挑到桃林去。”村长用一条好腿站直,指着地头一担水,话说得有几分结巴,而他骂人原本是极流畅的。

“那个……干啥……”我望一眼地势高高的桃林,不情愿接受这活计。

“让咱去吧。”

“让俺去吧。俺等了好几年。”

小光棍子争成一团。大头鹿哥从旁人胳肢窝下钻过来拽我到水桶边,脸色通红地说你推挡个啥呀,让你去你就去呗。我看他那样急,不知这里有啥勾当,又不好当面问他,只好迷迷糊糊挑着水桶嘎吱吱地走了。那是一段上坡路,碎石硌脚,土坎费力。但当我一头钻进桃园里,鼻里闻到异样的香气,揉揉眼要细看那树趟间白花花是些啥子时,突然冒出数只散着热气的小手把我牢牢抓住。天哪!我也看清了,那白白嫩嫩的竟是女人们袒露无遮的乳房,或大或小或丰满或干瘦,总之那是鹿扎顶女人胸部的全面大展示。她们毫不羞涩,让自己的身体尽情地享受阳光的照耀。而我身边尽是些少女,必是涓涓热泉洗净了她们的头脸与手臂,将她们变成了一群浴后的山顶美人……

“你莫怕,莫怕嘛。”鹿嫂从美人中冒出来,仍似那日在屋里一般,赤着上身来到我面前,让抓我的人把手放下,她说:“六月六了,户(妇)女们不来这晒咂儿,要得病的。”

“噢噢,我不清楚呀,我,我走差了路。”

“不差,就是要你来的。是我让你来,你不来也得来个旁人。”

“我来做甚,我怕得很呢。”我闭上眼。

“你闭个球呀,村里男子都求之不得呢。快来,用你的手摸一下每个人的咂儿,咂儿就不瘪,养娃儿就海(奶)水旺,娃儿吃了就健壮,长大了能打仗……”

往下她还说些个啥,我全都听不清,我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把全村女人的乳房摸上一遍,那是天大的流氓行为,抓起来非被无产阶级专政至死不可。

“不可以呀不可以,我做不了。鹿嫂,让我走吧。我才十八,我还不想死哟。”我嚷。

“哪个要你死嘛,咯咯咯。”女人们笑。

“怕是没长成的小公鸡。”

“走不了呀,咱这鹿扎顶,多少辈子,也没有男人六月六从桃林里走脱了的。”

“我若非要走呢?”

“那你可就是吃大苦由(头)了。”

“啥苦由?”我舌头也不好使了。

鹿嫂在我耳边只说了几句,我便毛骨悚然。四下里的女人已经摩拳擦掌跃跃欲试了。说老实话,面对着一双双纯美而又健壮的乳房,我本该产生强烈的生理上的欲望,可谁能料到一下出现如此之多,而且是在朗朗晴日荡荡乾坤之下,让我不能不想摸罢的后果。但我又不敢坚决拒绝,因为,鹿嫂的耳语是这么说的:这是咱鹿扎顶的风熟(俗),你若不从呢,也中,只能把你剥光,让每人窝(摸)你一把。

“窝我一把?”我满目皆是女人的手。

“嗯呀。窝你。”鹿嫂说。

“慢慢,让我想一想。”我拖延。

“给他浇一浇头了。”谁喊。

一桶泉水从天而降,把我浇了个落汤鸡。我猛地打了个激灵,脑袋顿时就清凉了许多。我朝桃林外望去,外界一片寂静,远山如挂在空空展室的纸画,因无人喝彩而昏昏睡去。通往岭下的黄沙路,如裤带摊在炕上一样打着弯儿,没车,没人,更没山歌声。噢、噢,我心里开始放松,那个姬八主任早把我忘得烟消云散了……

我心酸酸地想,一只受伤的孤雁眼下最重要的恐怕不是怎样归队,因为那支队伍早就将自己除名了,如今最要紧的,该是如何生存下去,而且要生活得有些子乐趣。可乐趣在哪里呢?与天斗与地斗与人斗?那些斗得其乐无穷的事子不光不属于我,我看连鹿扎顶都不属于。这鹿扎顶好生怪异咧,这与山下狂热的世界分明是隔离一层嘛。这儿高踞山头,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不见人为的风浪袭来。这儿不唱大海航行,仍唱哥妹山歌。这儿女人为重男子轻之。这儿风化开放男女少避讳……

我的天哪!我隐隐感觉出,这鹿扎顶就是孤雁的天堂!是人间水火之外的避难港!是我这落魄儿郎求得一丝欢愉的桃花仙境。

于是,我的手发着痒发着颤,就在满枝桃花的映衬下,轻轻地抚摸了老少六十人一百一十九只乳房。请原谅,绝非我的乘法水平低到如此地步,实在是鹿嫂的老婶子只有一只乳房,那一只让山豹子给咬去了。想想血淋淋的,但眼下我却幸福无比,无比得要超过一个国王。我看出来,鹿扎顶女人的乳房绝对要比山下女人的好,好就好在能沐浴天地之光。同时,一般男人都会认为最美应是尚未生育的小媳妇的乳房,但我却不以为然,我觉得最好的还是鹿嫂那个年龄女人之乳。那是既有了哺乳经历又不是过多分泌的乳房,青春的活力已被撩拨起,并不可遏制地在生长在成熟。我虽然是在轻抚,但感觉却早已沉沉地印在心上。

鹿扎,其实就是“露咂儿”。咂儿,即当地人对乳房的称谓,与奶子、咯咯等同属于不同地方的不同叫法。咂儿,《辞海》里解释为吮吸,天底下用嘴咂什么最令人难忘与销魂?只是男人心里都知道却不愿说罢了。

我这才彻底明白了。

鹿扎顶的女人从此在盛夏里就不用避我。她们是按祖先留下的规矩生活,天热的时候,已婚的女人可以光了上身出来进去,未婚的男后生见了必须低头并盯着自己的左脚面走开,否则就要遭到上天的报应。而在六月六进桃园的男子则无须回避。相反,女人这个样子与我见面交谈,按这儿的说法,会有容貌愈变愈好的结果。如把我邀到家里吃饭,她的全家都平安无病。

我不再给家去信,也不与其他知青来往,更不离鹿扎顶,尽情享受吃喝不愁并有欢乐的日子。不过我也有心事,因为这种好运不是终生的,时间的界限是来年的六月六。一般说来,凡六月六进了桃林的男子,在一年之内也就该有心上人并结婚成家。说来很难相信,鹿扎顶这里不知媒人为何物,父母也从不干涉儿女婚事,只是女儿家如若嫁到山下去,全村老少都会坚决反对,村里主事的被称为村老的几个老妇人就要带人兴师问罪。可若是从山下娶来媳妇招来姑爷,则是立了大功一件,可惜的是很少有人愿意来这儿。但我愿意,而且很快我就有了一个从未有过的想法,既然山下不容我,我索性就在这山上扎根吧。何况连对象我也有了,她就是鹿哥的妹子,叫鹿小香,住在前院,是个身子苗条两眼里如含秋水的姑娘。这里的秋水是浅蓝色的,换句话说,她的眼珠不是黑的,而是黑里透蓝的。她的皮肤很白,胸凸,臀宽,腿长。我怀疑她有外国人的血统。我和小香的关系完全是她主动。六月六之后,她常来我的屋里,直来直去地说:“这咂儿让你摸后,就噌噌地鼓,可胀咧,你害坏了咱哟。”

“哪能那管用?赶上神仙的手了。”“神仙的手也不过这样,你摸摸,又鼓呢。”

“又不是六月六,许看不许摸。”

“怕个球。”

”怕。你嫂嘱过俺。”

“哼,怕是她有心。”

“说个啥呀。”

“啥不啥的,咱喜欢你,搂咱滚一滚吧。”

小香饿虎扑食搂住我,我俩滚在光滑的炕席上。不过,仅滚一滚而已,别的越格的行为一概没有。不过,起身小香就说了这样的话:“在鹿扎顶,像咱俩这样身贴身滚一滚,也就算订了情了。”

“是不是太简单点了,咋也得谈谈吧。”我虽然不反对,但多少觉得这种仪式过于原始。

“简单子有啥不好,咱看还是简单了好。”小香说,“简单了你啥也不少得,咱这身子还比不过旁的女人?你想不?”

“又不是没看过,在桃林。”我说。

“那是光看。你就不想……”小香粉面如桃花,羞出了热汗。

“真的?”我的欲念这时冒了出来,出气也不均匀。

“那你先把眼闭上。”小香说。

我闭上眼,却能觉出她在解开什么。我的心怦怦地要跳出来,我想我可能要干男人一生中最重要的一件大事了。或许这件大事干罢,我也就不差分毫地成为鹿扎顶村的一员了。不过,既然我已打算在这扎下去,也就没有必要过于紧张,且把这作为我苦难人生中的一件快事去享受吧。

可惜我没有享受成。鹿嫂在当院大骂一声你俩狗东西干啥呢,就惊得我毛发根都竖起来。我睁大眼,心中大叫可惜,小香一条光溜溜如美人鱼般的身子已摆在我的面前。但往下则是一阵慌乱,主要是我慌乱,我让小香赶紧把衣裤穿上,然后我就推开窗子往外看。却见鹿嫂抄起条扁担在打狗,嘴里则骂个不休。

“真是没个羞哨(臊)了,还找上门来发哨。要哨也得找个地方,咋就在这大天白日下干,忘了这是在谁家了吧!”

“鹿嫂,你莫骂哟……”我嗓里干渴得不行。

“哟,你在屋里呢。你看这俩没出息的玩意儿,这是活糟践咱呀,瞧咱哪天非把这小母狗劁了不可。”鹿嫂咬着牙说。

“这是咋说话呢,这不是活欺负死人啦。”小香把裤带打了个死结,跳下炕说,“这个嫂嫂呀,姑奶奶咱也不是好捏咕的,咋敢骂这狠!”

我一把将她拽住,指指窗外说:“骂狗呢,骂狗呢。”

当院两只狗腚连腚,磨似的转,把席子上晒的薯干碰得哪儿都是。我是第一次看到这情景,那黑公狗是鹿嫂家的,母狗是前院小香家的,这俩家伙咋就连在了一起呢。我想问,但不是时候,鹿嫂一扁担打在母狗身上,小香冲着当院就喊:“莫下黑手呢!造孽的也是你家公狗!”

“哟哟,敢景(情)屋里还有小香妹子呀。”鹿嫂撇撇嘴说,“又不是咱家公狗去你家闹宁(性),是你家母狗过来浪。瞧瞧,弄这一地薯干子。”

“还不是你家公狗诱,不然它能过来?”

“只怕是自己让(浪)得不行,非过来不可。”

“哪个浪得不行,原本是狗也随主人,浪美浪美地去显摆,不勾了他人不心甘呢。”

“哼,分宁(明)是主人过来浪,把母狗也带来一块儿浪。”

这话就说得连我都听明白了。小香嗖地就从窗口跳到当院,抄起铁锨就劈下去,嘴里喊:“看我先削了这狗日的家伙。”

只差一点点,锨头“当”地砸在砖头上,把块砖头砸成两截。那俩家伙终于将身子分开,一东一西低头逃窜。往下,就是两个女人的吵,吵得整个村子的人都过来看。待到把架劝息了,小香进屋搬我的行李,对鹿嫂说:“反正名声也这败了,倒不如钻一个被窝真做了那勾当,免得再浪到你家这炕上来。”

“算啦妹子,你还动真气呀,都是嫂子一时心疼粮食,才口不由心地冒出那些子烂话。”

我好生奇怪,一转眼的工夫,鹿嫂竟然峰回路转变成另一个人。看得出来,鹿嫂是极不愿意我离开她家的。好像小香也看透了这一点,于是她非在这关键处下刀子,说什么也要把我弄到她家去。前面说过,这里是极高看将外面男人招进家的,小香找到村老,索性把这层窗户纸点破,一下子就获得全力支持。跛子村长便来找鹿嫂,说村老们的意思是让陆学生去前院,总比在你这悬着好。鹿嫂不怕村长但惧村老,她不情愿地说那就让他再住两宿,我给他做几顿可口的饭菜吃。小香在她家房后喊:住也只住一宿,多了可不行。跛子村长点头说那就住一宿吧,又说已经有了议论,可有些个人家要争这个学生了。这话让我听得心头一惊,不知该喜该忧,更不知这是为何。但很快我就把这话茬儿给忘了,我对小香的渴望已经越来越强烈了。

夜色笼罩了鹿扎顶的时分,我躺在炕上横竖是睡不着了,隔着窗纸破残的窗棂,就见月亮在天上银盘一般高悬着。我便想同在这个月光下的世界,竟然还有四海翻腾不着五洲震荡不到的鹿扎顶,可真真是个奇迹了。这里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也不知道谁能帮我解开这个谜。不过,也许没有必要解开这个谜,就这么欢乐而又糊涂地活着,难道不比明白了更好吗……

屋门是虚掩着,突然间谁轻轻地推开了,随之一个让我熟悉却又吃惊的身子大狸猫般地蹿上了炕。我张口欲喊,不料一团柔软又富有弹性的东西满满地堵住了我的嘴。我想躲开,但办不到,鹿嫂赤条条的身体紧紧地缠住了我。老天爷呀!这是多么可怕的场合,几尺之外,就睡着她的男人和孩子,倘若被鹿哥发现,他就是要了我的性命,我也无话可说。假若鹿哥不说什么,但我自己也会羞得无地自容,难以在鹿嫂家呆上一分钟,毕竟鹿嫂是有夫之妇,而我原本又是要娶小香为妻的……

“不中,不中啊……”我满头是汗,强把嘴腾出来说。

“不怕的,不怕的。”鹿嫂在淡淡的月影下说。

“咋能不怕?”我指指那屋。

“不怕,真的不怕。来吧。”她的手在我的身上摩挲,欲引我上路。

东屋的门响了一下,有了脚步声。我仿佛被电流击着,身子打个激灵猛地推开鹿嫂,缩到炕角,准备对付这极尴尬的场面。

月光在那一刻凝固了,空气在那一刻也凝固了,我的脑里已是一片空白。然而非常非常的奇怪,鹿哥的脚步分明已经来到西屋门槛外,却在停了片刻之后,突然变了方向:通往院里的门闩哗啦一响,门轴吱嘎叫了一声,鹿哥人就到了当院。大黑狗哈哈地喘着粗气过来,围着主人转。我紧张万分,担心那狗会冲进来。但鹿嫂在那一刻忽然就无声地笑了,身子向后一仰,白滑滑的炕席上也就有极好看的一张黑白人体艺术照片。

“莫叫,莫叫,咱走,去铁瓦殿。”鹿哥说。

“去那里干个啥。混人。”鹿嫂小声说。

鹿哥竟然带着狗悄然走了。我抹几把汗,身下软软的。我实在大惑不解,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呢?鹿扎顶难道还有把自己的老婆让给外人的风俗。但那一刻我却无法去寻找答案,鹿嫂丰腴的身体像磁石一般吸住了我,令我阳气大增急切难忍不由得不上前,要做男人该做的事。我这时才体会到,貌似强大的男性其实是极脆弱的,尤其在女性的身体面前,意志力和道德观往往就如一张薄得不能再薄的纸。此时,我的这张纸已经彻底破碎,所有的后果在一瞬间就抛到九霄云外,眼下沸腾起来的性情,催得我要大胆体验一把人生重大欢愉时刻……

“慢着,慢着。”

有人轻轻地敲击涂满了月光的窗框。是小香。我的热烈与激情一下子全部消失了,消失了。

转天一早,太阳还没有出来,我悄然离开了鹿扎顶。不过,我并不是被撵走,也不是自己逃跑,而是带着神圣的使命去做一件大事。我在三天时间里,把全公社所有的知青点都跑了一遍,等到再回到鹿扎顶时,已不是我一个人了,而是十二个,整整一个班,全部是一色健壮的男知青。

鹿扎顶用最隆重的仪式敲锣打鼓欢迎我们。此时的桃林嫩绿无限,桃园之上的一座黑瓦顶大房子显出了古老和庄严。村里人聚在那房前,空地上支起大锅煮羊肉。同时,十几位姑娘们站在地势很高的土台上,一张案桌上摆着大红的绣球,拉出架势要干什么。被我带来的同学看了这场面,有人就犹豫就紧张了。

“真的要扔绣球呀?”

“我还以为你说着玩呢,难道要动真格的。”

“这不是要毁我们吗!”

他们都冲着我来了。我说我可没有骗你们一句,我说咱们下乡前都宣誓要在农村扎根一辈子,请说话算数的人跟我上鹿扎顶,那里有可爱的姑娘,有肥得流油的大块羊肉,于是你们就来了。他们说我们是冲着羊肉来的,并没敢想姑娘,我们也没有能力娶亲成家。跛子村长过来说有没有能力暂且放在一边,先说你们喜欢不喜欢我们这的姑娘。知青们朝台上看了看,便转过来对我说这些女孩不是这儿的吧,怎么长得这么白这么好看。我也留神看,才意识到果然如他们所言,比起山下的女孩,这里的女子确要可爱得多得多。可爱的首要之点是她们的脸型与眉眼。山下的女孩多圆脸,而她们一水的都是俏俏的瓜子脸,尤其是小下颏,尖尖的还有点翘。眼睛也不长成圆圆的大大的,而是细长的丹凤眼,眼梢往上吊着。鼻梁高且直,很像欧洲人。只是嘴显得大一点,但棱角分明,有着要去吻什么的意念。她们个个宽肩细腰长腿,臀部丰满,更丰满的则是胸部,薄薄的单衣被支得高高,并骄傲地在众人面前显示。

“当然喜爱,当然喜爱啦。”

“往哪找这样的女孩。”

“可这事若是让公社知道了怎么办?小陆,那姬八主任可一直盯着你呢。”

我心里于是也不踏实,不由得将目光投向村长和鹿嫂。还是鹿嫂反应快,她笑了笑说:“情况呢,是这样的。咱这村只有一个小陆知青,他跟咱们处得不错,可就一个人,人太小(少),社员也没法向他传授贫下中农的革命传统,也没法跟他交流外地的革命经验。所以,今天把你们都请来,就是让你们深入到各家去吃羊肉吃水豆腐,再互相交流。”

“是这样?”

“小陆,是这么回事吗?”

“是,是……”

我结巴着答应着。需要解释一下,我虽然从小调皮捣蛋,但我是诚实的。我去找这十几个同学时,已或多或少知道了鹿扎顶的一些秘密,这是鹿嫂和小香在那天夜里跟我说的。当时,她俩面对面地坐在我的炕上,将各自的情绪平静下来以后,出乎我的意料,竟是小香说嫂子对不住你了,我听我哥出了院,就估摸这里有勾当我就来了,没想到真让我给猜着了。鹿嫂一点也不紧张,只是拽过被单将下身遮住,说嫂子不怪你,只是嫂子怕他去了你那咱就没了机会。小香也笑了,说哪能呢,前后院住着,咋着都是方便呀。她们唠家常似的聊,我却受不了啦,说你们这是怎么回事呀?虽然我差点犯错误,但我还是不赞成你们如此随随便便。鹿嫂自言自语说:得了得了看把他吓成这样,小香还是你告诉他吧。然后她就起身回了东屋。剩下小香和我,小香想了又想,皱着眉头说:在咱鹿扎顶,好多事和山下是不一样的,比如这的女人是不能嫁到山下去的,只能在这顶上找,结果就容易生出有毛病的孩子,嫂子那孩子就有毛病。按这的习惯,头一个孩子有病,就不能立刻生第二个,而必须借山外的人生一个健康的孩子,所以就需要了你。我头上立刻就淌下汗来,我想起了种马。不过,以我学到听到有限的知识,我也明白了这是近亲结婚的后果。想到这里,我心中却又有些莫名的宽慰,觉得如果犯错误能给她以帮助,这个错误犯得还值。不过,我很快问小香那你为何来打扰。小香说她实在喜欢我,想把这头一夜留给自己。于是我默默无言。后来鹿嫂把小香叫到东屋,就商量出一个主意,就是要招些男知青上山倒插门。我当然愿意有伴儿,就去找人,其间我也留了心眼,多找家庭被运动冲击的人。这种人和我差不多,对个人前途失去希望,也不留恋大城市,听我说了就动心,但也有的不相信,我只得又说去了有羊肉吃。这也不是骗人,鹿嫂确实说了要宰羊迎接,事实上也真的宰了。只是鹿嫂的这一番话,又让我如坠五里云雾,弄不清真假了。

不过,当鹿扎顶各家炊烟升起,当蒙蒙月色又似薄纱一般悄然笼罩下来,我突然明白了,还是鹿嫂啊,她不光乳房长得好,人长得好,而且是极聪明的。现在,还用说什么吗,所有的知青不都陷入了温柔之乡吗?没有任何一个人找我要说什么,也没有任何一个人要逃离此地,他们都幸福地沉浸在上天赐予的美好时光中,即将享受无比欢乐的男女解秘的初夜。

只有我在为难。

鹿嫂帮我卷起被褥时,她说:“去吧,小香是个好孩子。”

“我,我……”我看到鹿嫂眼里含着些泪花。

“你啥也别痒(想),那天晚上的事,全忘了吧。”

“我忘不了,我……”

“你啥都别痒(想),就去小香那吧。她还年轻,她更需要你……”

“更需要我?”

“别问了,早晚你会宁(明)白的。”

“明白什么?”

“去吧。记住,宁(明)白了,也不要怨咱。”

我又迷惑了,这里难道还有什么秘密吗?山上的女孩为了避免近亲结婚,而找我们这些人,我们又愿意,属于两厢情愿的事,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我想再问鹿嫂,她已回了屋,我只能去前院,但小香却在她家后门外截住了我。她很激动,上前抓住我的手。

“进屋再说吧。”我轻轻亲了她一下。

“不,我想好了,你还是在后院住吧。”小香搂住我说。

“可是,是嫂子让我过来的。”我奇怪。

“这我知道。嫂子她……”小香欲言又止。

“她怎么啦?”我问。

“她本来是村里最优秀的。念书时,她在全公社就很出名,连公社的姬秘书都想娶她做老婆。可村老们不同意,结果硬把她许配给了我哥,就成了这样……”

“村老怎么能有这么大的权力?”

“咋没有呢,我们又不是汉族。”

“什么?你们是什么族?”

“我也弄不太清,听老人讲,我们好像是辽国被灭以后唯一活下来的,那是在宋朝以后吧,就剩下我们的老祖宗爷和老祖宗奶逃到这山上才躲了屠杀,从此不与山下往来,才活了下来,才有了今天这百十多口人。”

“这儿不是也在公社领导下?”

“那倒是。不过,以前公社很少有人来这里,这的一切,都是几位村老说了算。早些年,听说如果谁家的女孩偷着嫁到了山下,那么他们家年龄最大的老人就必须自己……

“咋着?”

“自己喝卤水。”

“自杀?”

“对,自杀。因为山上的东西有限,不干活白吃饭的人不能多了。不过,解放以后就没这种事了。但女人或女孩子若非要下山,还需要有别的办法。”

“什么办法?”

“是,是……”

“是什么?你说!”

“我说你肯定要生气,我不能说。”

“你说吧,我不生气!”

“真的?”

“假的,天打五雷轰。”

“好吧,我告诉你,那就是必须留下一个山下血源孩子,我就是被留下的,你也能看出来……”

“哎呀!”

我一下子崩溃了。一切美好的东西全部灰飞烟灭。原来,我来这山顶上是想求得一片净土,而她们却苦苦盼望着要通过残酷的村规而下得山去。这是多么不一样的追求呀。

“为什么,你们为什么要离开鹿扎顶?这里很舒服呀。”

“舒服吗?可我们女孩子,都希望到更豁亮的地方去过活。山下地方大,人也多,很热闹。我去过县城,那里天天跟赶集似的。还有饭馆,照相馆,还有商店,卖花布和针线……”

“那算什么……”

“在你们眼里不算个啥,那是因为你们从小在城里过活,啥都见过。可我们呢?从一生下来就困在这山顶上,一天到晚见的就是那些没有文化又守着老规矩活着的人。他们那些老人总怕鹿扎顶没了,他们还想有那么一天把铁瓦铜墙殿里的大王扶起来,可那又有个啥意思嘛,山下都横扫了好几年了,还想个玩邪的,咱看是办不成呢。”

“你说得倒也是。不过,啥是铁瓦铜墙殿和大王?”

“就是桃林后的那个房子嘛,老人们说,三百年前,这鹿扎顶就是个小国,叫什么国来着,那房子就是皇上的皇宫……”

“那,那事若是闹到今天,可是杀头之罪呀!”

“谁说不是呢。偏偏就有那灌水的脑袋瓜子还瞎闹,他们说山下搞运动胡乱抓人是违了天条,所以鹿扎顶必须把皇宫重新收拾起来,准备天下大乱时自己能保住性命。不过,我是想好了,我们姐妹一定要离开这容易出麻烦的地方。求你啦,帮帮咱嫂子,帮帮咱姐妹吧。”

“我,我一个人……”

“你帮嫂子吧。”

“要不……我先帮你,后帮她。”

“啪。”

我的脸上轻轻地挨了一巴掌。其实我是迫不得已才想出这等臭话的,若是真到了那时,我也未见得办得出来。我吃惊地望着小香,心想这可糟了,我这话看来是越了轨了。不料,那小香朝我笑了笑,指了指后院,竟转身走了。我不知所措,不知朝哪里迈步。忽然,跛子村长一脚深一脚浅过来叫我,让我跟他走一趟。我有点预感,就跟定了他。果然,七拐八拐,就过了桃林,前面就是那个什么铁瓦铜墙殿。那个老房子有五间吧,窗户都用木板钉得严严的,原先我一直以为是个啥库房。但这会儿随着村长推门而入,我不由得大吃一惊:那屋里竟然火烛通明,两厢站满了人,正中上方,一把大太师椅上,端坐着一个头戴皇冠身穿皇袍的人。我定睛细看,差点大喊,那人居然是,是鹿嫂。

“鹿嫂,这是怎么回事?是演戏吧?”我看出她穿着戏装。我真希望这是在演戏。

“放肆。那是我们的大王。”

“这可使不得呀!这可使不得呀!”

“小陆,你坐下我跟你说。我也是没法子呀,他们非得让我坐在这里,不坐不行呀。”鹿嫂皱着眉头说。

“女王,请不要再说了。”一个岁数挺大的老人说,“自大辽以后,我鹿扎顶的王位就一直空着,眼下天下大乱,鹿扎顶说不定哪天就有灭顶之灾,你有真命天子的福分,只有你能救鹿扎顶。现在,我们又遇到一位贤人,就是他,他使鹿扎顶添人进口。我们需要让他做宰相,女王,你就下旨意吧。”

“什么什么?开什么玩笑。”我喊道。

“不是开玩笑,是真的。你当了宰相,这鹿扎顶除了她就听你的了。”村长说。

“小陆,你就当吧。我下旨了。”鹿嫂说。

“当不得呀!可不能胡闹呀!”我喊。

“现在,你小陆,就是鹿扎顶的宰相了。”

“恭喜宰相,贺喜宰相。”

我头上被扣了顶纸糊的官帽。我一下就觉得我的脑袋快要搬家了。我挣扎着要往外跑,却被死死地按住。也不知过了多久,忽然有人跑进来气喘吁吁地喊:“大事不好啦!公社民兵把咱鹿扎顶给包围啦!”

我这才被松开,和众人出门一看,可不得了啦,山下手电光和火把连成一片,喊声阵阵。仔细听,喊的是坚决扫除封建社会的老巢这类口号。

“公社早就要下手,唉,也怨去年公粮交晚了。”村长叹着气说。

“这可咋好,如果发现了这的事,可咋好呀!我说这活计干不得,你们非让她干,这回咋办?这不是把我家的日子给毁了吗。”鹿哥在一旁哭丧着睑说。

“只好为朝廷效忠了。拿卤水来。”一老者说。

“可别,可别,大家都有老婆孩儿呢。”村长说。

“那你说咋办?”众人问。

“让我来想办法吧。”鹿嫂突然发话。

“那您就快说吧。”

“你们都出去,让,让宰相留下,我要和他商量商量。”鹿嫂用异样的眼光瞅着我。

“好吧。”我虽然脑子里很乱,却在那一瞬间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全公社的基干民兵全副武装,只待命令一下,就要杀上山来。姬主任拎着三号驳壳在村口的山道上来回转悠。鹿嫂带着我和跛子村长迎上去。姬主任见了鹿嫂,眼神顿时变了不少,不像刚才那样杀气腾腾。但看见我,脸子又沉得好长说:“我们接到上级指示,要彻底镇压鹿扎顶这个独立王国。小陆,你把十二个知青勾引到这里,搞什么反革命行动,要老实交代!”

“我把他们带到这来,是来传播革命火种的。”

“笑话,你都要当倒插门女婿了,还传播革命火种?”

“是这样。我要在这扎根。”

“没工夫跟你费话,一会儿领导就到,你们几个就等着进大狱吃窝头吧。哈哈,鹿扎顶从此也不会存在了,这回说什么也给你们迁个十万八千里。”他得意地把枪举过头挥舞着。然后,他看看鹿嫂说,“不过,你莫怕,莫怕。有我呢,不会难为你。”

“这咱就放心了。主任,你来,咱要跟你说句心里话。”鹿嫂忽然说话不再咬舌,也少了许多鼻音,她妩媚万分朝姬主任招手。姬就像魂被勾去一样,虽然有些犹豫,最终还是乖乖随她走了。

我心如刀搅,我不愿意鹿嫂被那姓姬的玷污。我追了上去,刚要说什么,鹿嫂朝我笑笑,在耳边说:“快干你的正事吧,鹿扎顶千万不能给他们灭了,铁瓦殿也不能留了。放心,我是不会让他碰着的。”

“你说话咋变啦?”

“别忘了,我原是个挺好的学生呢。但愿,将来,我能永远这般说话……”鹿嫂一个字一个字地说,显然有点不习惯了。

有如万箭穿心,我都想一头从陡壁跳下去了。可怜的鹿嫂,竟然生活在这么一个矛盾环境之中。我心里虽然还有许多话,但一句也不能讲了。我赶紧朝村中跑去,在大槐树下狠命敲钟。顿时,就听山顶一声巨响,忽啦啦大火就烧红了半个天。随之,就是敲锣打鼓的队伍,走在前面的,全是年轻高挑的女子。

“你们这是干啥?”姬满脑袋是汗不知从哪钻出,惊讶地问。

“革命群众把封建残迹给烧了。”我说。

“烧啦?你们不是一直不让别人动一砖一瓦吗?”姬说。

“那是以前,知青来了一传播,就变了。”村长说。

“姬主任,你来,你再来嘛。”鹿嫂上前说。

“你,你饶了我吧。”姬步步退后。

县革委的头头坐着苏式吉普如临大敌上来了,见此情景,就问姬主任怎么回事。姬主任低声汇报了些啥,那头头说简直是乱弹琴,既然人家都自我革命了,赶紧撤吧。姬说那迁村呢。头头说还迁个屁呀,让所有知青明天都下山就是了,这破山头子,别管他们了。

鹿扎顶一片欢腾与躁乱,说不清大家都是个啥心情。在铁瓦殿的废墟旁,一些村老们在捶胸流泪。村长说别哭啦,万幸未被迁村,但秋天得多交公粮,免得公社又起疑心。男人们围着鹿嫂说你可真是我们的好大王呀。鹿嫂说可别再提啥王不王啦,谁再提就让他去亲老婶的咂,人家老婶一个大咂儿就把个姬主任治服了,你们不服也去试试。男人们马上都安稳下来。鹿嫂朝四下瞅瞅问:“那些知青学生呢?”

“在屋里,都堵在炕上不让下地……”

“唉……还是快让他们走吧……咱们鹿扎顶的梦,还得咱们自己圆。”鹿嫂叹着气说。

后半夜,一切都静了下来,我又回到鹿嫂家的西屋,把门插得严严的。可是没有用,鹿哥略一用力,就把门端了下来,然后说去山上看看防备林子着火,你们好生歇着吧。后来,我就听见东屋的鹿嫂下地找水喝,我又听见前院小香叫狗别咬别咬。我不知道我该如何办,但我知道天一亮我就要永远地离开鹿扎顶了,我的眼泪就不禁流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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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发
发表于 2022-12-11 12:25:44 来自手机 | 只看该作者
沙发 栖息在深夜的狼说:
开眼了

来自:掌上乐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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