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楼主 断线的木偶说: 1
 那个晚上有什么特别的吗?马骁驭回忆过好几次。仲春,下雨。似乎就这么两点可说的,其他一切平常。
 他躺在舒适的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莫名其妙的。有那么一会儿,他感觉自己睡着了,迷迷糊糊中似乎还飘了几缕梦影,但很快又意识到其实是醒着的,好像某根筋被谁拽着,不让他进入梦乡。
 细思这一向并没什么烦心事,工作也还顺利,本该倒头大睡才是,怎么会失眠呢?想起最近看到的一个资料说,脑萎缩的其中一个特征就是失眠。马骁驭不禁哑然苦笑,自己才四十出头,不至于吧?而且,没成家没生子的,革命尚未成功,没道理萎缩。按联合国的规定,他还没到中年呢,还在青年的尾巴上。
 应该是偶尔失眠,无需乱想。马骁驭拉开灯,打算找安定出来吃上半粒。原先他对安定很抗拒,后来听说他们学校一位九十多岁的老教授,一直是靠安定入睡的,好好的,既没糊涂也没痴呆,他也不再抗拒了,备了一小盒在床头。
 窗外传来淅淅沥沥的雨声,那种暗夜里无边的响动,更让夜晚显得万籁俱寂。无论白天有多少烦乱,多少不公,多少悲欢,夜晚总是这样宁静,让醒着的人,很容易触到内心深处最敏感的神经。
 听见他开灯拉抽屉,老贝闻声从床下窸窸窣窣地钻了出来,抖抖毛,定定地看着他,似乎有几分不解。老贝是母亲养的小狗,母亲走后就跟了他。十一年,在狗界已经是高寿了,但在马骁驭这里依然像个小孩儿。老贝最怕下雨,平时睡在马骁驭床边的沙发上,一到下雨就钻到床下去了,为此马骁驭在床下为它铺了个垫子。
 马骁驭去客厅倒水,老贝也小跑着跟上,紧撵着他脚后跟,生怕跟丢了。爪子在木地板上发出窸窸窣窣的响声。这是他们两个共同的家。马骁驭吃了安定,站在窗前发了一会儿呆,雨哗啦啦地发出响声。春天竟然会下那么大的雨,有些让人惊骇。
 他回到床边。顺手拿起手机看了一眼,啊,竟有五个未接电话!
 难怪他睡不着。看来人和手机也是有感应的,即使是静音也能唤醒他。他连忙打开看,哦,不是老爸,还好。是他的大学同学吴秋明。五个未接电话都是吴秋明的。再看时间,最后一个电话是一点十分打的,差不多就是他起来吃安定的那一刻。
 怎么回事?半夜三更的给他打电话?莫非是前两天会议上的偶遇,又让她想入非非了吗?想找他煲电话粥吗?想到这一点不免有些烦躁。他不想给自己找麻烦。
 正想着,电话再次响起,因为取消了静音,铃声大作,即使有哗哗的雨声也很刺耳,屏幕上跳出吴秋明三个字,一声,两声,三声。马骁驭纠结着,要不要假装依然在熟睡中没听见?这一接,会不会给自己带来麻烦?
 但他终于还是接了起来。
 一个陌生女人的声音,请问你是马……那个马先生吗?
 马骁驭说,我是。
 他估计女人念不出“骁驭”两个字,只好叫他马先生了。
 我是二医院急诊室,有位女士昏倒在这里。可能是你的家人,你能不能过来一下?
 虽然现在电话骗局多多,但马骁驭凭直觉,相信对方真的是医院。他只是本能地求证了一下:嗯,这个电话是我同学吴秋明的,是她昏倒在你们医院了吗?
 对方说,我不知道她的名字,她一个人来医院的,到急诊室就昏倒了。医生正在抢救,我在她手机里翻到几个电话都打不通,就你的通了,你赶紧过来一下吧。是市二医院急诊室哈。
 马骁驭只好说,好的,我马上过来。
 马骁驭有点儿发蒙。居然遇到这样的事。虽然不是他想象中的麻烦,却是另一种麻烦。他和吴秋明毕业后几乎没联系过,仅仅因为前些天开会遇见了,才互相留了电话。也就是说,他的号码进驻吴秋明的手机不到十天,就派上了大用场。
 吴秋明单身一人,他们班同学都知道,四十多岁的她始终单身。她这个单身跟马骁驭不同,马骁驭是离婚独居,她是从来没结过婚。独自一人,住在东郊的一个小区里,离市区,离她单位都很远(搞不懂她为什么选择那里)。这个二医院是离她家比较近的一个医院了,估计是半夜发病,没有救兵可搬。
 马骁驭的家离二医院颇远,即使夜里不堵车也得开二十多分钟吧。但眼下别无选择,他只能去了。虽然事情来得很莫名其妙,本能却指挥着他迅速穿上外衣,拿上车钥匙。
 老贝依然黏着他的脚后跟,紧跟不舍,一直跟到了门口。马骁驭蹲下来摸摸它的头说,你不能去,在家等我,外面在下雨。可是老贝不肯,大概它从来没见主人半夜三更丢下它出去过,何况还是雨天,它很紧张,一个小跑,抢先蹲到门口挡住去路。
 马骁驭只好把它拎起来,放回到沙发上,厉声道,不许跟着!
 老贝可怜巴巴地站在沙发上,目送他出门。
 地下车库安静得像悬疑片里的案发现场,昏黄的灯光下一辆辆轿车蛰伏在车库里一动不动,车主人们正在梦里神游。马骁驭打亮自己的车,电子车门发出的叽叽声尖锐地刺破了固体般的宁静,他心里忽地涌起一浪悲伤,一年前他为了母亲曾夜半奔向医院,未到天亮,母亲就撒开他的手,离去了。看着母亲平静的面庞,他当时竟有一种松口气的感觉,他想,妈妈终于不用再受痛苦的煎熬了。
 可是他却把痛苦承接了过来,像得了后遗症似的,很长一段时间不敢去医院,看到医院的标志心口就发紧。哪怕是亲友病了,他也找各种借口不去探视。如同大地震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他都不能看到拆迁工地,一看到半倒塌的房屋心里就发慌,发闷。
 今天只能去了。他平静地坐上车,系好安全带,将车缓缓驶出车库,驶入雨夜。
 2
 马骁驭和吴秋明是大学同学。
 二十多年前他们进了同一所大学,在同一个系同一个班。但他们做同学时基本没什么交往,夸张一点儿地说,马骁驭都没正眼看过吴秋明。不是马骁驭多么骄傲无礼,是实在顾不过来,总有一个接一个的美女遮挡住他的视线。马骁驭在大学里是风云人物,班长,校篮球队队长,文学社社长,最重要的是,他很帅,帅而高,帅而聪明,帅而有教养,是女生们梦寐以求的白马王子,碰巧他还姓马。可是吴秋明呢?是他们班九个女生里最不好看的那个,不仅长得不好看,左脸颊靠下巴的地方,还有一道伤疤。这伤疤让她的嘴显得有点歪,把她划入了丑女子的阵营。
 该男生在某一个晚自习时间,勇敢地前去求爱,他信心满满,甚至有点儿当救星的意思。他在图书馆外的林荫道上拦住了吴秋明,直截了当地说,做我的女朋友好吗?吴秋明看着他,面无表情,好像看着路边的悬铃木。他以为她被意外惊呆了,于是又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声音还稍稍提高了一点儿。这回吴秋明很清楚地回答了一个字,不。男生大为惊讶。他以为吴秋明会羞怯,会感激,会不知所措,唯独没想到她会拒绝,而且拒绝得那么淡定。
 Why?男生忍不住冒出语气夸张的英语,还搭了一个耸肩的动作。吴秋明用中文回答说,抱歉,我不喜欢你。男生下不来台了,尴尬地讪笑道,没关系的,我们先做普通朋友,互相了解,增加友谊。好不好?吴秋明依然说,不。我觉得没必要。
 碰壁男从尬尴转为生气,拂袖而去,一个晚自习都在郁闷,都在想不通。他不明白吴秋明哪儿来的自信?当晚,他便在他们寝室的卧谈会上吐槽吴秋明(据说现在的大学生已经没有卧谈会了,晚上都各自玩儿手机或者ipad,或者用笔记本上网,互不交谈。光是这一点,就令马骁驭十分怀旧)。他吐槽时,自然是抹去了自己被拒的那一幕,只是假作旁观者的口吻说:靠,听说咱们班那个丑女子心气还高着呢,宣称非帅哥不找。
 一说丑女子,男生们马上明白是指吴秋明,哗然了:不会吧?是没人要吧?故意给自己找台阶吧?就她那样还找帅哥?这不是跟自己过不去吗?肯定是看《简·爱》看出毛病了吧,还真以为有罗切斯特在等他啊。问题是她比简·爱难看多了。
 舆论一边倒,让碰壁男心理平衡了一些。他冷笑道,我也是听说的,不信你们哪个去试试?肯定会遭拒。立即有个男生说,好,我去!为了满足你们的好奇心,本人出卖一回色相。不过,他又说,她要是答应了,你们得帮我解脱哈。
 该男生已经有女友了,是高中同学,爹还是高干。他因此被班上男生戏称为快婿。快婿无聊生事,趁着女友不在身边,就去找吴秋明了。但事情的结果又一次出人意料,吴秋明也断然拒绝了快婿。理由依然很简单:抱歉,我不喜欢你。
 快婿毕竟有点儿思想准备,于是追问道,那你能告诉我,你的理想男生是什么样子吗?吴秋明不说话,转身要走,快婿不甘心,追上去问,难道你是要找马骁驭那样的?
 这话原本有些挑衅的意味,快婿预料吴秋明会生气,不理他。但吴秋明回头看了他一眼,冷冷地说,不可以吗?
 快婿说,不不,当然可以。我的意思是,你也喜欢马骁驭?
 吴秋明依然淡定地看着他说,喜欢,又怎么样?
 然后转身就走了。其实吴秋明回答的都是反问句。但有时候反问句就是肯定句。何况快婿有了先入为主的看法。
 这场风波后,班上的人都知道吴秋明暗恋马骁驭了。男生们在嘲讽了吴秋明之后,又开始起哄马骁驭,说马骁驭你真是老少通吃啊,美女丑女一网打尽啊。
 马骁驭闻听此事,才去注意这个叫吴秋明的女生。当然,他肯定认识她,只是从未把她当女生好好看过。上课了,他看到她走进来,依然穿着件浅啡色的灯芯绒夹克,前面后面几乎差不多,微微低头,径直走向座位,如入无人之境。马骁驭特意查看了一下她的成绩,成绩不错,每次考试都能进入前三。也许这就是传说中的书呆子吧。
 马骁驭是个有教养的人,爹妈都是大学老师,他制止了几个男生的起哄,并说大家应该尊重吴秋明,不要拿这事取笑她。每个人都有选择的自由。“亏你们还是学心理学的,怎么一点儿体恤他人的意识都没有?”他说这话时,心里是怀着怜悯的。这么一个女孩子,一手牌只有一张主(年轻),但也和其他漂亮姑娘一样心怀高不可及的择偶标准,今后的日子一定会很辛苦的。
 马骁驭的怜悯,肯定是有着优越感的怜悯。从心理学上讲,怜悯本身就是从高向下的,或者说是置身事外的,同情才相对平等,彼此类似。但对于吴秋明的处境,马骁驭哪里能感同身受?好在他还善良,还有体验别人痛苦的能力。
 到毕业,马骁驭和吴秋明也没有正面“交锋”过。马骁驭假装不知道,像对待其他同学一样对待吴秋明;吴秋明呢,好像也从来没说过喜欢马骁驭这样的话,照样一个人独来独往,悄无声息地进出教室,紧紧抿着略微有些歪的嘴唇,偶尔和马骁驭照面,也没有任何表示,不要说眉目含情,连笑意都没有。
 就这样毕业了,各奔东西。
 3
 一开车上路,马骁驭发现雨挺大,比他在窗前听到的还要大。大雨裹着风,在路灯下飘飘忽忽,是一个他似曾相识的雨夜。
 已经很久没有在这样风雨交加的夜晚外出了。这样的夜晚,会让马骁驭心情沉重,因为母亲去世的那个夜晚,也是这样的风雨交加,他接到医院的电话,慌慌张张开车赶过去,一边开车一边通知父亲,虽然父母已离异多年。
 脑袋发沉,不会是安定起作用了吧?真要命。此刻本该躺在雨夜里呼呼大睡的,却驾着车在风雨中前行。人的命运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就突然拐弯儿了。也许是在前两天那个会议上拐弯儿的?那天他怎么也没想到会遇见吴秋明……
 马骁驭使劲儿揉脸,抓头皮,恨不能抽上一支烟。雨刮器来回扫,前路还是一片迷茫,他瞪大了眼睛盯着。幸好是夜里,街上车辆稀少。
 忽然,一把不知从哪儿飞来的雨伞,猛地打在他的车前窗上,那一瞬间马骁驭还以为撞到人了,猛踩急刹,雨伞飞到了路边,车轮却控制不住地打滑,斜到一边,撞在了路边的隔离带上,马骁驭整个人往前冲又被安全带拽回,但已是魂飞魄散。
 一个女人从路边跑过来捡伞,捡起来后怯生生地站在路边,似乎等着挨骂。
 马骁驭伏在方向盘上,心脏被惊得咚咚直跳,幸好是雨伞,要是人的话,后果不堪设想。他忍不住骂了几句。这骂的几句里,也有冲着吴秋明去的。你说这种事干嘛把我给扯进去?难道在这个生活了二十多年的城市里,你就找不出一个比我亲近的人?碰上这样的紧急状态,按社会关系排,首先是老公,没老公是儿女,没儿女是父母兄妹,没父母兄妹是同事,实在不济,才是同学,同学也应该是比较要好的女同学。怎么也轮不着一个天远地远的男同学吧。
 当然,他心里也清楚,在吴秋明看来,他们不仅仅是男女同学关系,甚至连他们班同学,都认为他们之间是有故事的。何况,电话也不是她本人打的。她一定已处于无法自控的状态了,否则以她的矜持,是不会给他打电话的。
 马骁驭下车,到车前看了看,车前的挡板撞了个大坑,右前灯也撞裂了。幸好轮胎什么的,都没事儿,要不这大半夜的,上哪儿去修?他拿出手机,拍了两张照片,好向保险公司交待。
 捡起雨伞的女人依然站在路边,那眼神让他忽然想起了自己的前任女友,那个挺能“作”的女友。
 马骁驭冲着她发火道:大半夜的,你在马路上晃什么晃?
 貌似前女友的女人也被吓到了,连连说,对不起啊,风太大了,我没拿住。他本来还想吼一句,你知不知道你差点儿害死我!但雨水流进嘴里,让他闭了嘴,他挥挥手,意思是赶紧走你的吧。
 女人就撑着伞,款款地走了,那步态,好像是出来散步。大半夜的,还冒雨,在大马路散什么步啊。这神经兮兮的行为,也是和自己的前女友极像的。前女友一到下雨的时候,就会提出要出去走走。有一天是晚上,她也提出这个要求。马骁驭答应了,虽然很不情愿,但那时候正热恋,他还是很配合的。他们挽着胳膊,在人影稀疏的街道上走了半个小时,裤脚和胳膊都淋湿了。女友在他耳边说,我觉得爱情就是两个人一起撑一把伞,在下雨的时候相依着一起走。他听着心里发毛,不知怎么回应,如果说是的,感觉自己太矫情,这样的雨天,怎么也该待在家里,喝杯热茶。但说不是,是断然不行的,他只好轻轻吻了一下女友的脸颊,相当于女友给她发示爱微信时,他回一个动作表情。
 关于爱情,人类有成千上万种表达,曾经打动过马骁驭的是塞林格的一段话:“有人认为爱是性、是婚姻、是清晨六点的吻、是一堆孩子,也许真是这样的,但你知道我怎么想吗?我觉得爱是想触碰又收回的手。”如果以此界定,马骁驭早就不再享有爱情了,虽然他身边的女人没有断过,但那都是性的需要,或者,生活的需要。自离婚后,他前前后后谈过的女朋友,没有三十个也有二十个吧。发生过肌肤之亲的,也超过十个了吧。她们让他动心,仅仅是春心,没有一个是让他想触碰又收回自己手的。眼前这位喜欢下雨天散步的,已经是其中最让他珍惜的了。马骁驭想,问题不是出在女人身上,是在他自己身上,他的心已经长了厚厚的茧,脱敏了。
 前女友貌美,还脱俗,不是一般的脱俗。每每两人在一起,马骁驭请求她做顿饭或者煲回汤时,她总是找各种理由拒绝,如果马骁驭说,我看人家那些女人……话还没出口她马上就会说,我干嘛要和别人一样?我就不喜欢厨房!她宁可叫外卖,胡乱对付,然后用做饭的时间看书、听歌,甚至发呆。她说这样的人生才是她想要的人生。她从不要求他买名牌,不化妆也不烫头,穿着简朴,有时甚至过于简朴,一条牛仔裤,一件布衬衣加上一件卫衣外套,一个旧牛皮包已经发硬了,她好像对自己的美丽毫不在意,以至于马骁驭不得不主动给她买衣服,买鞋,买包。如果说她有生活欲望,那么也是按书上来的,比如“一生中要做的99件事”,做过的她就勾掉。
 马骁驭最初是极喜欢的,这么清纯,这么有文艺范儿,在物欲横流的今天,多么难得。问题是她并不是因为丑小鸭不打扮,她是个漂亮女人,虽然没漂亮到惊艳,却是别有韵味,很耐看,稍稍打扮下绝对是个美女。最让马骁驭欣赏的是她“腹有诗书”。聊天时,常会恰到好处地掉个书袋,令谈话趣味横生。他曾暗暗惊喜,都这个年龄了,竟然还捡了个宝。
 但时间久了,他有点儿受不了。毕竟,日子是通俗的,人是要过日子的,人得通俗点儿才能把日子过下去。马骁驭承认自己是个俗人。“腹有诗书”之前要腹有大米。他们之间的最终爆发是因为大海。不是叫大海的人,就是大海,The sea。
 前女友每天都说,在“一生中要做的99件事”里,她最想做的就是去海边看日出,在海边发呆,让海风吹乱头发,赤脚在沙滩上奔跑,让海浪亲吻双脚,趴在沙子上听自己的心跳,闭上眼睛让太阳覆盖全身……
 感觉完全是书上抄下来的句子,语气词都没改。
 马骁驭只得一次次地表态说:好,等我有假期了就带你去。
 可是他的确忙,从冬忙到春,从春忙到夏。学院的现任领导还有一年就到龄了,他是候选人之一,但他的论文篇目还不够,而且他的课题还没完成。
 前女友开始不高兴了,不高兴的具体表现是拒绝跟马骁驭亲热。他们在一起两三个月了,始终没有进入到男女最实质的交往,直截了当地说,始终没有做爱。马骁驭每每蠢蠢欲动时,她就各种打岔。状态最佳时,也只允许马骁驭亲吻,或抚摸。不高兴后,她连这个层次也关闭了,彻底拒签。
 马骁驭在她这儿明白了一个道理,对女人来说,性和爱一定是紧密相关的,感情上的不满足一定会导致性事上的不积极。而男人是可以分开的。马骁驭终于意识到,这事比他的课题更紧迫。
 有一天他咬咬牙,在网上买了两个人的往返机票,去三亚的。然后把信息发给前女友,前女友立即回复了无数个亲吻和红心,和各种手舞足蹈的动画小人儿,然后是一句“大海我来了!大海请张开你的怀抱!”马骁驭感到那种兴奋瞬间感染了他,他拿着手机都感到自己的身体发热。看来这付出很值得。接下来,马骁驭更是心满意足,到三亚的第一天晚上,和女友的关系就突飞猛进,达到顶峰了。
 但核心问题并没有解决,马骁驭本人并没有看海的心情,哪怕是到了三亚也没有心情,他只是让女友每天去看海,去赤脚在沙滩上跑,去发呆,去让海风吹乱头发……总之,去做“一生中必须做的99件事”之一。他只是偶尔从窗口望望海,望望前女友的倩影,休息一下眼睛,然后就回到电脑前,要么赶论文,要么通过视频跟学生们讨论课题。他想,幸好有网络啊,还能继续工作。
 哪知在返回的飞机上,前女友一直情绪不高。问她,玩儿得不开心吗?她幽幽地说,我终于明白了,你不是真的爱我。马骁驭惊诧莫名,这话从何说起?我要不爱你,能专门飞这一趟吗?前女友说,如果你真的爱我,怎么会舍得让我一个人去海边?面对无垠的大海你不知道我有多孤独?我多想靠在你的怀里面对大海,和你一起闭着眼睛晒太阳,那样才是最最幸福的。可是你却离我远远的,和电脑在一起。
 马骁驭说,没有啊,我经常在窗口看你,而且,每天的大部分时间我都陪在你身边的,一日三餐,还有整整一夜。
 前女友依然充满忧伤地说,不,你带我来三亚,是为了应付我,是为了……达到你的……目的。并不是真的想陪我看大海。在你心里,论文比我更重要。我真的很失望,我看错你了。
 马骁驭崩溃了。感觉自己花了冤枉钱,两个人的往返机票,加上酒店住宿,近两万元啊,只换来一个“应付”。
 马骁驭感觉这个累,不亚于随时掏钱买名牌的那种累。照理说,他们的年龄相差不到十岁,前女友也是三十多岁的人了,不该有代沟的。那么,是三观不同?他们之间有个“三观沟”?还是最通俗的说法,性格不合?
 结局自然是分手。虽然马骁驭很有些不舍,这一位,是他离婚后谈的无数对象里时间最长感觉最好的一个。但他的确没法满足她,因为不能满足,他们之间的距离越来越大,他几乎碰不到她的身体了,对他来说她真的变成了一个花瓶。一辈子那么长,按书上说的,这才做了不到30件事,还有66件呢,早晚会分手的。
 分手后马骁驭全力以赴埋头搞论文,搞课题,一年后如愿以偿当上了院长。这个时候,孤独涌来,欲望涌来,他需要一个女人,太需要了,于是,新一轮求偶活动开始。
 4
 那把飞来的伞,彻底惊醒了马骁驭,安定催生的睡意也撞成了亢奋。他开着只亮一个前灯的独眼龙车,快速赶到了医院。
 医生果然在等他。上来就说,你总算来了,我们什么都准备好了,就等着你来签字做手术了。马骁驭说,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医生说,是急性阑尾炎,很危险,再不手术就要穿孔了。
 马骁驭松口气,说可我不是她家属啊。我就是她同学。
 一个年轻护士说,是我给你打的电话,我翻她的手机,拨了前面几个号码都没通,只有你接了电话。现在手术不能等,你就签字吧。
 马骁驭无奈,只能默默地拿过单子来。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原来,一个手术潜在的危险竟有那么多?!光是麻药可能引发的危险就有一堆。他有些犹豫了,自己能担起这个责任吗?
 他问医生,必须手术吗?医生说,必须手术,否则穿孔就完了。她已经高烧了,各项指标都亮红灯了,不做手术过不了今晚。
 吴秋明这时已经醒了,穿着手术衣躺在那里,看到他连忙说,马骁驭你就签吧,拜托了,你不签我只有自己签了。
 马骁驭只好签字。他来医院,不就是为了签字吗?特殊情况特殊对待,如同战争时期。属不可抗力范畴。
 然后就坐在手术外面等。
 雨好像停了,仿佛刚才的疾风骤雨,只是为了给马骁驭深夜进医院制造一种紧张气氛。走廊上空无一人,灯光反射在光洁的地面上,散发出不同寻常的幽静。每个病房都悄无声息的,偶尔有护工进出,蹑手蹑脚的。但马骁驭知道,绝对还有很多人没有入睡,在被病痛折磨。那样的幽静,是危机四伏的幽静,让他马上想起了母亲病重的日子。
 母亲是去年走的,最后那半个月,他天天跑医院,几乎二十四小时守着。母亲并没有手术。在查出是癌症后,母亲坚定地表示不手术,不化疗,不放疗。她看了很多资料,认定现在医学对癌症是没有办法的,所有的治疗都只是折磨,最终还是得走。她说与其在医院里被折磨到走,不如在家享受最后一段日子。马骁驭无法违背母亲,对一个什么都很明白又很固执的女教授,你无法说服她。但是,癌症的确是可怕的。到后来母亲进入了昏迷状态,马骁驭只好再送她进医院,在医院里,她依然备受折磨,常常要靠打杜冷丁止痛,直到离世。
 事后马骁驭想起这个过程,常常心痛自责。因为在决定母亲治疗方案时,他很无力,很没主见,他也不知道到底是手术好还是中医保守治疗好,只好顺从母亲。母亲离世后他时常内疚、后悔,认为自己应该说服母亲做手术的,也许手术了,可以多活几年。直到有一天,他听见一位刚经历了父亲患癌症离世的人说,从家人查出癌症那天起,你的所有决定都是错误的,怎么做都是错。因为你无法做两次选择,无法比较。他才终于放下了这个包袱。
 整整一年,他活得沉重而又悲伤。父亲和母亲,在他考上大学后忽然离婚了,那时他才知道,父亲早就有了外遇,是母亲恳求他等儿子高考完再分开的。这让他对母亲充满了一种心疼的感激。他不知道母亲是怎么忍下来的,每天笑脸面对他,给他做好吃的,让他安心高考。而父亲的外遇并没有因为他的学问而上档次,和普通男人一样,他就是喜欢上一个年轻漂亮的女人,他为了那个年轻美丽的躯体和活泼快乐的性格离开了母亲。也许人到中年的他格外需要阳光照耀,他向葵花一样义无反顾地朝着阳光而去,不管背阴处如何杂草肆意丛生。父亲再婚后,马骁驭便一直和母亲住在一起,给了母亲最大的安慰。即使在国外的几年,他也和母亲每天通话,每周视频。这不仅仅是因为他想弥补父亲对母亲的伤害,更因为母亲还是他的朋友。所以母亲的去世,对他的打击是双重的。他不明白母亲这样一个优秀的女人,善良的女人,为什么要承受如此不堪的命运?尽管母亲去世后他的论文得了奖,也如愿以偿地当上了院长,内心的伤痛却无法抹去。这种伤痛无人能明白,无人能替代。他只能安慰自己,母亲走的时候是知道他要当院长的,很开心;虽然母亲始终为他的成家操心,他也不敢欺骗母亲,不敢带临时女友去见她,因为母亲能一眼看穿他……
 ……可是,他居然领着吴秋明去见母亲了,母亲幽默地说,这一位,不像是你的口味嘛,你们怎么会在一起?他结结巴巴地说,她生病了,我必须照顾她……
 有人拍醒了马骁驭,他这才发现自己不知什么时候睡着了,安定终于放倒了他,他就那么和衣躺在医院的长椅上进入了梦乡,还做了个荒唐的梦,有点儿不像他的作派。
 原来是吴秋明的手术结束了。
 被推出手术室的吴秋明是清醒的,虽然面色苍白,她努力笑着对马骁驭说,真不好意思,深更半夜把你给折腾到了医院。马骁驭意义不明地摇摇头,吴秋明说,你可以回去了,我没事了。马骁驭说,刚做完手术,总得有个人在身边才是,你看我给谁打个电话?吴秋明说,没事,谁也不用打。有护士呢。
 马骁驭听她这么说有点儿恼,走也不是,留也不是。看看时间,已经是凌晨三点了。即使不考虑工作,老贝独自在家也让他惦记。这时吴秋明终于说了句,我叫了我表姐的,她会照顾我,你放心走吧。
 马骁驭这才松口气,不过心下有些奇怪,为什么不早说?害我纠结半天。吴秋明似乎看穿了马骁驭的心思,解释说:我表姐要从老家赶过来。可能马上要到了,你放心吧。
 马骁驭这才释然,拜托了护士,然后匆匆离开。
 无论从哪个角度讲,他也算尽心尽力了。
 5
 大学毕业各奔东西。
 马骁驭在众多美女中徘徊,到毕业也没敲定。选谁都有遗憾,放弃谁都可惜。于是只身一人出国留学,一去经年。读完博士回国,依然单身。这期间谈过数次恋爱,包括洋妞,但都没到婚嫁那一步。而且越谈越没感觉了。有时候就是这样,没有选择很痛苦,太多选择也痛苦。最后,他居然是经人介绍才成家的,对方是个空姐,相貌不说了,脾气还挺好,家庭条件也很好。差不多一手牌全是主了。但奇怪得很,主多了也会输牌,仅仅两年,空姐就在飞行中有了外遇,跟别人通牌,让马骁驭输得很惨,妻子很快成了前妻。幸好他们还没有孩子。马骁驭重新成了王老五。
 前妻离婚后曾打过一次电话,向他表达了歉意。但在道歉同时,也替自己做了辩解,大意是,我还是很珍惜我们之间的感情的,我也为此努力过。但我这样的女人,毕竟面临的诱惑太多。如果普通女人结婚后要面临三到五次的出轨诱惑,我就要面临三十到五十次。我已经抵挡住百分九十九了,也算是为我们的感情尽力了。
 马骁驭感到好笑,这纯属诡辩嘛,只要一次出轨,就无法证明你曾经抵挡住了百分之九十九。但他不得不承认她说得有道理。你娶个美女回家,本身就是高危行为,就是个潜在的事 故苗子。你自己也得承担相应的责任。他大度也是颓丧地说,我不怪你,怪我自己。
 其实聚会一开始他就发现吴秋明没来,想问,又怕给同学们提供更多的口实。现在听大家说吴秋明也还单着,心里不免咯噔一下,但脸上是“那和我有什么关系”的表情,心里也想,我又没追过她,是她自己愿意单着的。
 但不管怎样,吴秋明还是在他心里占了个位置,很小很小,仿佛隐形。每当他身边一个女人离开,另一个女人没有到来时,她才会浮现出来。他就会想:她怎么样了?结婚了吗?嫁给一个什么样的男人了?毕竟,那是一个喜欢他的女人。
 据说当一个人得知对方喜欢自己时,本能反应就是喜欢对方。这在心理学上也是可以解释的,因为人的本质是自恋的,科学家研究表明,人一天百分之九十的时间都是在想自己,那么,对一个和自己一样成天想自己的人,怎么都会有几分好感。
 以后马骁驭还参加过几次同学聚会,吴秋明都没出现,反而是班上另一个女生,一个当年喜欢过马骁驭的女生,向他展开了攻势,她几次暗示马骁驭,如果他愿意,她就离婚,因为她一直喜欢他。最初马骁驭还有几分动心,跟她约会了两次,毕竟是个漂亮女人,三十多岁风韵犹存。但两次之后马骁驭就闪开了。闪开的原因不是害怕破坏对方的婚姻,那婚姻不用他破坏已经名存实亡。而是他对那个女生本人没兴趣了。她和他在一起,总是说些很无趣很乏味的话,那些话题,让马骁驭一丝一毫也感觉不出她也是读过硕士读过二十年书的人。鸡毛蒜皮陈谷子烂芝麻的事被那张漂亮的嘴嚼碎了再吐出来,实在有种让人不忍直视的庸俗。大学时他们没机会接触,故无法判断她是一直如此,还是被生活浸泡成如此。马骁驭沮丧地想,哪怕每次在一起她能多说一句新鲜话,他也会多喜欢她一点。马骁驭无法把自己的后半生,交给一个这么无趣的女人。
 两年前母校七十周年校庆,吴秋明终于出现了。女生们说,是他们年级主任亲自打电话请吴秋明,她才答应来的,她是年级主任的骄傲,从学业上说,她是他们这批最有出息的,读了博士,还考取了专业心理咨询师资格,另外还有好多社会头衔。
 这个时候离他们毕业,已经过去十七年了。他们都是挨边儿四十或者四十出头的人了。
 马骁驭跟吴秋明握手的时候,毫无悬念地发现,吴秋明老了,当然,自己在对方眼里一定也老了。毕竟他们都已迈向不惑之年。不过上了年纪的吴秋明,因为不烫头不化妆,有种书生气,反而缩小了年轻时与其他女生在容貌上的差异。加之略微长胖的缘故,嘴巴上的那道疤似乎浅了一些。当然,作为女性,她依然缺乏魅力。不过班上的同学对她都表现得格外尊重,除了他们已经成熟以外,更重要的是,吴秋明值得他们尊重。几个曾经调侃过她的男生,都恨不能将往事一笔抹去。
 马骁驭做出很超脱的样子上前和她握手:嘿,你好。毕业到现在,咱们头一回见啊。
 吴秋明也很大方地与他握手,说,可不是,白驹过隙啊。
 马骁驭感觉她的大方不是装出来的,她的眼神和肢体动作,一点儿也没有他想象中的暧昧,或者含羞,或者尴尬。握在他手里的那只手跟其他同学没有两样。是同学的手,不是女人的手。
 是不是她结婚了?对他脱敏了?但接下来马骁驭尴尬地得知,吴秋明依然单着,全班单着的只有他和她。连那个当初追过吴秋明的碰壁男,孩子都上初中了。
 马骁驭单着还好说,总算是有过短暂婚史,而且要再婚也是分分钟的事。吴秋明却是从来没结过婚,俗称老姑娘。这可不一般。这说明她拒不凑合婚姻,还说明她很专一。
 同学们都很知趣,没人把他们往一起撮合,因为,吴秋明手上一张主都没了。马骁驭虽然是个王老五,前面却有“钻石”作定语。他回国后在母校当教授,带硕士,依然帅气挺拔,好多女学生暗地里爱慕他,他如果想找个小自己十几岁甚至二十岁的年轻姑娘,都是轻而易举的事。只不过马骁驭给自己规定了底线,绝不和女学生发生情感瓜葛。吴秋明呢,在母校读到博士,然后在社科院做研究员。据说发表了很多论文,还出版了两本专著。这些都是同学中的佼佼者。可以说气质不俗,学养深厚。可是,哪个男人是被女人的学识打动的?
 让人想不到的是,吴秋明那天还登台表演了节目,吹口琴。最初她上去的时候,很多同学的表情都是极为不解,甚至有点儿嘲笑的意味,意思是,你这不是找不自在吗?用现在的话说,你一点儿颜值都没有,怎么能在众人面前表演呢?可是等吴秋明的口琴声响起,大家的表情就变了,惊讶,赞赏,陶醉。吴秋明吹得真是非常好,不,不应该说吹,应该说演奏。她演奏了《千与千寻》、《红莓花儿开》、《梁祝》,还有《千里之外》。掌声非常热烈,而且是由衷的。
 这其中就包含马骁驭的掌声。他暗暗惊讶,真没想到吴秋明的口琴吹得那么好,有点儿专业水平了。
 王静声音很大地说,秋明,真没想到你还有这一手,大学里那么多次晚会你都没表演过,藏得很深呀。
 吴秋明笑笑说,我也是毕业后才学的。
 她笑着,脸颊泛红,也许是吹奏使然,也许是心情使然。音乐真有魔力,此刻的吴秋明,很有些楚楚动人。
 同学会一直持续到晚上,晚饭的时候,吴秋明居然喝醉了。
 本来喝醉是人之常事,有些人三天一大醉两天一小醉,可是放在吴秋明身上就会让人意外,因为她是一个那么有理性的人,她还是个心理咨询师,职业就是开导他人的,还能开导不了自己吗?据说吴秋明醉了后泪流不止,似乎勾起了什么伤心事。几个女同学都猜测她是因为马骁驭,毕业那么多年,重新见到马骁驭难免受刺激。睹人伤情。
 事后,有个热心肠的女生,也是在学校跟她关系还不错的那个女生王静,就说要帮她介绍个对象,男方是个刚退休的公务员,年龄、经济条件都不错,妻子病逝,孩子上大学了。应该说非常合适。
 还是找个伴儿吧,彼此照顾。大家都这么说。
 但被吴秋明一口拒绝了,连见都不想见。
 王静说,你这是干嘛?非把自己搞得这么孤苦伶仃的,找个伴儿哪点儿不好?吴秋明说,我习惯了,我不想结婚。你们不用替我担心。王静说,可你才四十,后面的日子还长呢。吴秋明不说话。王静直截了当地说,莫非你还想等马骁驭?吴秋明又是那句话,不可以吗?王静说,你醒醒吧。吴秋明几乎是愤怒地说,我清醒得很。为什么我不能等他?等不等是我的自由!我妨碍谁了吗?你们为了他就要把我打发了吗?放心,我不会纠缠谁的,我还没那么厚脸皮。
 马骁驭听了这段新鲜的八卦心情很复杂,既感动,也恼火。或者说恼火多于感动。因为吴秋明这样表白,他感觉自己莫名其妙就亏欠了她,被绑架了似的。他想,看来自己还是赶紧找个人成家吧,免得她再抱希望。且不说外貌,关键是自己对她一点儿感觉没有。又不是找课题小组搭档,他找个女学者干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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盲人行脚罗浮山
今日启程,一往无前,
诸佛菩萨,龙天护法,
普蒙加被,道业必成。
行脚就是了脱生死的一个捷径。
另外还有一种功德,
就是能度无量无边的众生
有情的和无情的都能度;
能见到我们的,与我们能说上话的
所以它的功德是难思难议,难说难尽的:
十方如来都来护持和赞叹
苏东坡写下“罗浮山下四时春,卢桔杨梅次第新。日啖荔枝三百颗,不辞长作岭南人”的名句。
罗浮山佛道并存,和睦相处,兴盛时有九观十八寺,十八寺中以华首寺为第一禅林。
 距离深圳约70公里,国家5A级景区。
亲爱的盲人朋友们:
参加“行脚”
道业必成
累积“罗浮山”难思难议、难说难尽的功德
时间:
11月10日
预备会
报名方式:
莲微信:85264845040
真恒微信:
1371461419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