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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窑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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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发表于 2022-11-24 23:40:16 | 只看该作者 回帖奖励 |倒序浏览 |阅读模式
楼主 断线的木偶说:
班前,矿工们在布满煤尘的更衣室里换衣服,没人说话,空气沉闷。他们下井之前老是这样,等走出井口才互相骂骂。
“当啷”一声脆响,一把刀子落在地上。众人看去,这是一把中间带槽的尖刀,两面磨刃,刀苗子窄而长,在微弱的灯光下闪着凛凛的寒光。有人一眼看出来,这把刀和几年前看见过的那把刀一模一样,连刀柄都是用血红色的炮线缠就的。
不用说,刀子是从马海州身上跃落的。这位大骨架的汉子正不紧不慢地脱着上身衣服,脸上的表情和往常一样平静,那高眉骨下深藏的眼睛微微塌蒙着,谁也不看,刀子也不马上拣起来,任它在地上横躺着。
人们的目光很快集中在副队长张清身上,他已脱光了衣服,正弯腰从破木箱里取工作衣,青白的臀部在马海州身旁撅着。当张清从两腿之间看见那把钢刀落在他脚下,认出刀子和几年前刺进他胸膛的那把一样时,眼前一黑,差一点栽倒在地上。但他猛地车转身,“你,干什么?”
“没什么。”马海州把刀子拣在手里,慢慢握紧刀柄
空气一下紧张起来。屋里所有的人都张大了嘴巴,一个年轻的矿工脸色发黄,目不转睛地看着马海州,即将发生的事吓得他直抖。
马海州把刀子往空中轻轻抛了一下,伸手接住,竖在脸前,“嗡”地吹一口刀锋,“我的,宰狗用的。”
“少来这一套,量你也不敢!”
说完这句很硬的话,张清突然哆嗦起来,他咬了一下牙床镇定自己,“妈的,天……真冷。”
“张书记,”马海州还使用他入狱前对张清的称呼,“多心了吧?”
“我再给你说一遍,我不是书记了,连党员也不是,你不要再喊我书记。”
“哪能呢,张书记。”
换好衣服,该开班前会了,门外来了一个女人找马海州。这个女人穿着黑棉袄,黑棉裤,黑棉鞋,头上顶着黑毛巾,一身农村老太太打扮,可是,那张苍白、清秀的小脸儿说明,她还很年轻,不过二十多岁。她站在门外,低眉顺眼,想进来又不敢,从衣裳襟下掏出一个饭盒递进去。饭盒里是精粉面包的薄皮小饺儿,一打开饭盒,白色的热气呼地升起来。
有人跟马海州开玩笑,说他老婆对他不错。马海州冷笑笑,命老婆进去,眼角斜了斜张清。张清正低头吸烟。
年轻女人进来了,一转身脸朝外,倚在门边,看自己的脚尖。看罢脚尖看门外。门外下起了大雪,雪片子上下翻飞。
马海州胡乱吃了几个饺子,就把饭盒盖上,放在一边,拿出一盒尚未开封的过滤嘴香烟,对老婆说:“小蛾,给师傅们散。”
小蛾把烟一一送到众人面前,唯独没给张清。
“为啥不给张书记?”马海州问。
“不要不要,我有,吸着哩。”张清说。
小蛾看看男人,站着没动。
“听见没有?”马海州提高了嗓门,“为啥不给张书记,他不是要给你迁户口吗!”
小蛾眼里马上涌出了泪水。但她很快擦干,一把揪掉头上的黑毛巾,往张清面前走去,“张书记,吸烟。”
张清刚要接,她一低手,把烟扔在地上,白白的烟卷立时滚上一层煤尘。
张清不开班前会了,站起来,左右裹了裹衣服,先自走向井口。
马海州紧紧跟在他身后。
马海州干活是没说的。几年的监禁生活,他那高超的采煤手艺不但没有生疏,恰恰相反,他所在的劳改场所也是一座煤矿,只不过是用高墙、电网、枪和狗围起来画地为牢罢了。如果眼下这座煤矿曾使他当过胸佩红花的青年突击手的话,那么,电网内的煤矿却把他造就成一架采煤的机器。
他一到工作面,就扒掉上衣,露出马熊一样宽阔的脊背,拼命和煤壁过不去。这个班所有的工人都愿意和马海州一个场子干活。而马海州只想在张清身边干,弄得张清每个班都转换几个地方。
在这熄灭矿灯就漆黑一团的井下,一双恶狠狠的目光老盯着他,他不能不防备。打马海州突然提前释放(一个偶然的机会,他救出过一个掉进冰窟窿的儿童)回来,并坚决要求回这个队,他就感到一种潜在的危险,时时威胁着他的生命。他开始做噩梦,时常半夜里惊醒。为此,他要求调换一个班,可第二天,马海州就到这个班来了。
马海州那一天到晚紧闭的嘴巴,那神情中严肃的宁静和目光里流露出的不可侵犯的威严,使队里每一个领导都不敢和他打别。取代张清的那位党支部书记每次开会都表扬他,并准备让他当失足青年转变的典型,马海州用一个简单而有力的手势拒绝了。
班中休息时,马海州拖着一把尖镐出来了。别的矿工各自找地方坐下、躺下,只有两个人还在游动,似乎找不到合适的落脚处。一个是身影高大的马海州,另一个是张清。张清刚要找一个地方休息一会儿,马海州就一晃一晃地过来了,几次都是这样,简直像甩不掉的影子。张清极度烦躁不安,他借一个事情到调车场去了。
马海州瞅着那盏跳荡的灯光在巷道尽头消失,才离开人群,单独找一个地方坐下。他熄灭矿灯,黑暗中摸到一块坚硬的煤,在手里一点一点捻碎。
那边的人见马海州不在跟前,开始讲女人。
他们每个人都装有一肚子女人的故事,而且津津乐道。矿工们常年在沉闷、阴暗的坑道里劳作,对于他们来说,最值得珍爱的莫过于女人,而最可恨的是,当他们在地底下挥洒汗水时,人家在地面勾引他们的老婆,说实在的,谁都有这个担心。
因此,他们对这方面的事特别敏感,特别关注。哪个灯房姑娘品行不端,谁家老婆偷汉,某干部是玩弄女性的老手,镇上那个“白母猪”最近涨价了,等等,每天都有新鲜的话题,而且谈起来兴高采烈,一阵阵发笑。
一记猛烈的金属撞击声,使他们的说笑戛然而止。有人听出来,这是尖利的镐头劈在溜子槽上发出的声响,并很快作出判断,这是那个沉默寡言的人干的,用意不言自明。于是,巷道里静下来了,静得能听见各自的心跳,谁也不再提及“女人”二字。
如果说这是工友们出于对马海州的惧怕心理,也不完全对。不错,他虽然识字很少,但头脑清晰,遇事有独到见解,吐口唾沫一个坑,有一种使人服从的威力。
可是,他对每一个工人兄弟都很温和,劳改释放回来更是如此,连一句重话都不说,生怕伤了谁。一次,一个叫小四的矿工,家里失火,烧得只剩下一口水缸。老婆带着孩子来了,哭哭啼啼,要求矿上救济。救济款还没批下来,马海州来了,一把甩给小四二百块钱。小四不要。马海州说:“怎么,看不起我?”
小四愣了一下,“马哥,我给你磕头!”他正要下跪,马海州转身走了。
钱,是小蛾从家里带来的。出了那件见不得人的事以后,小蛾本想一死了之,但是,马海州在被戴上手铐、抓进囚车时,大声对藏在一棵树后哭泣的她喊:“田小蛾,不许你死!……”
小蛾受的羞辱还用说吗!回到家里,她仿佛成了一只妖魔鬼怪,连三岁的孩子都朝她扔瓦块。大年初一,她日上三竿才起床开门,却发现门鼻上挂着一只烂帮漏底的布鞋。
她关起门来把布鞋烧了,第二天又被人挂上一只……凡此种种,小蛾都默默地忍受下来了,她耳边时时回响起丈夫在囚车腾起的烟尘中抛过来的那句话。
一年四季,风雪雨霜,她向自己的那一份责任田里洒着汗水,一季又一季收获着庄稼。土地不嫌弃她,不辜负她,她打的粮食并不比别人少,然而,人们斜眼看见,这个女人身上的补丁越来越多,人也越来越瘦弱了。
当她接到男人的电报匆匆赶来矿山时,给马海州带来一个砖头似的布包,打开来看,里面全是大大小小的票子。可是,马海州并不稀罕,他冷冷地看了小蛾半天,说:“我以为你早不在人世了呢。”
小蛾的嘴角抽搐着,抽搐着,说:“我现在就……去……死!”说罢,咬着下唇,一摆头就往外跑。
马海州一把抱住了她,抱得紧紧的。小两口都哭了,泪水滚滚而下。
接下去,人们在井口、电影院、自由市场等地方,时不时地看见这个浑身皂衣的女人。而这个修女似的女人不论到哪里,必定有马海州陪伴。他俩相依相傍,十分亲热,像是要补偿失去的生活,再也不愿分离。
细心的人还发现,凡是这两口踪迹所至之处,不远的地方必定还有一个张清。换句话说,张清走到哪里,他俩就出现在哪里。
有人跟张清开玩笑:“哎,你的两个保镖不错呀,够忠于你的。”
张清的脸黑了:“哼,白看看吧,敢动我一根毫毛试试!”
下班了,工人们急着洗热水澡,三下两下扯光衣服,嘻哈着,踮着脚尖,猴子似的往热气腾腾的澡堂里钻。张清出了井口,一闪身躲进调度室里去了。每天,那个讨厌的家伙,老是和他在一个池子里洗澡,老是瞅他身上那块地方,他简直烦透了。今天,他要等别人都洗完再进去。
张清走进澡堂时,几乎没人了,黑乎乎的水面上漂浮着缕缕白气,水也不大热了。他左右看看,确认那个人走了,才慢慢下进池子里,把整个身子淹到脖子处。靠池边闭上眼睛,长长出了一口气。
忽听有人重重地下水,张清不由得心里一惊,凭感觉,他知道又是那个姓马的,他妈的,太可恶了。尽管他闭着眼睛,仍“看见”了马海州那张开的鼻孔,河马一样的下腭,和深藏在眉骨下面充满敌意的目光。他决计不睁开眼,也坐着不动。
水池里静下来了,连水的波动也感觉不到,怎么回事?张清睁开一点眼缝,看见马海州也像他一样在对面靠着。他心里十分焦躁,恨不得扑过去扼死他。可他明白,自己绝不是马海州的对手。
管澡堂的老工人催他们:“哎,该放水了,还泡毬哩,再泡就软了!”
张清说:“你诈唬啥,老子今天不走了!”
老工人笑了,“是张队长呀,我听说人家要做你的活儿,你小子没多少蹦跶了。”
张清站起来,拍了一下胸脯,“姓张的拔根汗毛,竖根旗杆,想打我的黑枪,没那么容易!”他瞥了一眼马海州。
马海州也站起来了,水中煤尘的沉淀使他的汗毛变得又粗又长,他漫不经心地擦着,两眼直视张清左胸,那里有一块伤疤。
伤疤又开始痉挛地抽动。那可怕的一幕在张清脑子里重新晃过之后,他不由得打一个寒战,伤疤下面也隐隐作疼。他转过身去。可是,马海州很快又站在他面前了,两眼直直地盯着那块伤疤,像是在欣赏他所创作的一幅杰作。
张清不洗了,他咬着牙,把拳头握起来晃着,做出一种类似疯狂的举动。
马海州也不洗了,他嘴角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
门外,正下着雪,一片灰蒙蒙的。张清走出更衣室,见门口立着一团黑影,黑影说:“张书记……”
“见鬼!”张清逃也似的走了。
马海州喊:“小蛾,过来!”
张清身后马上响起宽厚的嘴巴嘬在脸蛋上的啵啵声。
回到家里,小蛾给男人端菜斟酒。男人低头喝起来,她坐床沿往外看着。天黑了,窗外一片清冷的雪光。
这是单身职工宿舍楼四层的一间屋,门上装的是暗锁,他们的蜜月就是在这间屋度过的。当时,他们幸福得差不多每天都要落泪。是呀,全队的工人谁不夸马海州的小女人长得漂亮,粗腿,胖手,细腰,白脸儿,特别是那一双眼睛,纯洁清澈,露出孩子般的稚气和娇憨,令马海州爱不释手。
那些天,不到临下井的前一刻,马海州绝不离开妻子,匆匆离去,往往半道上又匆匆返回,推推门看是否真的锁上了。在他下井干活时,不许小蛾出屋,无论谁叫门也不许开,可是,尽管如此,还是出了那件让马海州一想起来就心如刀搅的事。出事那天,他们的蜜月刚刚度过一半。
如今,他们又住进了这间屋子。现任党支部书记出于好心,打算给他另调一间屋,以免引起不愉快的回忆。马海州平静地说:“这样吧,如果队里住房有困难,我们就睡在这间屋门口的楼道里……”
酒饭一毕,马海州仰躺在床上,两眼直愣愣地瞅了一阵屋顶,又让小蛾讲那件事情的经过。
那件事的始末小蛾已经复述过不知多少遍了。可马海州还让她讲,而且越问越细,连那个坏蛋的两只手各放在什么部位都问到了。小蛾不敢不讲。
无非是那个狗日的(小蛾语)怎样拿薄铁片捅开了暗锁,怎样谎称马海州把钥匙交给了他,还说每个工人的老婆来了都要做贡献,谁的贡献大就给谁迁户口,等等。
小蛾讲完,马海州大发脾气,质问小蛾:“谁让你讲这些的!”……于是两口子就哭,哭罢就疯狂地亲热,尔后,小屋陷入了沉寂的深井。
可是过不了多大一会儿,两口子就衣着整齐地出来了,像是去走亲戚。他们双双来到二楼张清门口,粗的声音:“张书记!”
细的声音:“张书记!”
他俩一递一句喊着,节奏把握得很好,显得不急不躁,彬彬有礼。
屋里一点动静也没有。
楼后有人说话:“张队长,哎,哎,慢点儿,怎么从这儿下来啦?地震啦?”
没人答话。
张清找到矿长,提出回家探亲一个月。矿长不准。他跟矿长发火,无用。
第二天下井,张清自己包一个场子,闷头闷脑地干起来。
马海州要的采煤场子和他紧挨着。
张清往上挖,马海州也往上挖。按井下的说法,一个跑,一个撵。两根矿灯的光柱不时地碰在一起。
张清的场子冒顶了,破碎的天顶突然间倾泻而下。他刚要撤出来,觉得两腿很沉,像陷进了淤泥河,怎么也拔不动。
接着,身子也被一些强有力的东西团团挤住,这些东西在迅速上移,眼看要勒紧他的胸口和喉咙,“活埋!”这个可怕的念头在脑子里闪过之后,他把两手举起来,拼命扭动身子,无效。大声呼救,溜子的轰鸣盖过了他的声音。顶板还在冒落,面对这灭顶之灾,他无能为力,只有等死。“天哪!这……这是怎么啦?”他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这时,一束灯光指过来,在他那扭曲的脸上停住。他知道,这是马海州的灯。从刚一冒顶的那一瞬间起,说不定姓马的就发现了,但这个狠毒的家伙绝不会救他,他妈的,可遂了你的心了,你盼的不就是这一天吗!
想到这些,他睁开眼睛,多少天来第一次朝马海州直视过去,占有了死亡仿佛使他突然得到了优势,撇紧的嘴角露出高傲和蔑视。他看见,马海州的眼皮向下塌蒙着,鳄鱼皮一样粗糙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装没看见,到时候可以不负任何责任,没那么便宜!他正要大声喊马海州的名字,“噼里啪啦”又一阵碎矸碎煤落下来,压死他的手臂,拥住他的脖子,他喊不出来了。
尘雾中,他见马海州扑上来了,随着一张扒锨在他身旁左右猛扒,碎煤碎矸退下去了,他的胸部和手臂露了出来。当他意识到马海州要干什么,两只手突然抓住扒锨,死死不放,“你……别管我……让我……”
“啪!”马海州扫脸抽了他一巴掌。他一愣神,手松开了。马海州又扒了几下,两手掐住他的两个胳膊窝,一使劲,把他拽了出来。他的裤子被拽烂了,两只深筒胶靴也留在了冒落物里,矸石划破了他的腿,鲜血流出来。
但他的命保住了。就在马海州把他拽出来的一刹那间,一块巨大的盘石落下来,砸在他刚才站立的地方,一声闷响,烟尘腾起,几根钢梁铁柱顿时化为乌有。
张清浑身抖起来了,他双手抱住马海州的一只胳膊,扑通跪倒,声泪俱下地说:“海州兄弟,你救了我的命,我……我对不起你,我不是人……”
马海州往下看了他一会儿,笑笑,厌恶地把胳膊一甩,转身朝工作面下头走去。
马海州救了张清的事很快在矿上传开了,人们说张清走运,并得出结论,说马海州根本没有害张清的意思,他们都认为,张清应该重重地感谢马海州,趁这个机会和解和解,说不定还能成为好朋友呢。
这天晚间,张清提了几瓶好酒,请现任支部书记陪同,到马海州屋里致谢。
门开了,马海州堵在门口,问他们有什么事。小蛾正脸朝里坐在床沿上哭,小肩膀一抽一抽的。听见有人来,马上倒在床上,拉开被子蒙住头。这个女人更瘦弱了。
支部书记说了一大堆表扬马海州的话。马海州说:“您弄错了,我谁也没救过。”
支部书记示意张清把酒提进去。张清说:“海州兄弟……”
“出去!”马海州往门外一指。
张清硬着头皮把酒放在一个方凳上。
“小蛾!”马海州喊。小蛾没动。
“小蛾,起来,看谁来啦!”
小蛾“呼隆”跳下床,乌发往后一甩,两眼谁也不看,径直走到方凳前,抱起捆在一起的酒瓶子,斜举过肩,使劲朝门外摔去,“嘭”,酒瓶全碎,瓶碴飞溅,酒流了一地。做完这些,小蛾又蒙头躺在床上。
支部书记愣了一下,赶紧上前,双手笼住马海州的双肩,推他坐下,说:“小马,你听我说,听我说……”
马海州纹丝不动,两眼盯着张清。
张清低下头,走到门外,他踩到一块瓶碴子,发出了声响,他一惊,打了个前跌。
在同一天晚上,马海州和田小蛾又去叫张清的门。张清怀着一种侥幸的心理放他们进去,马海州说:“张书记,有个问题请教你一下,听说这玩艺儿能当钥匙用,不知怎么个用法?”他拿出一个薄铁片伸在张清脸前。
这正是张清使用了不知多少次的那种铁片。他的脸黄了,身子不由自主地往后退,退,但他突然站住,拳头握起来说:“姓马的,你到底要我怎么样?说吧!”
马海州把低头站着的小蛾轻轻揽在怀里,胳膊搭在她脖子上,大手在鼓起的乳房上抓着,说:“我想跟书记学点见识。”
张清抄起一把椅子,举过头顶——
小蛾赶紧转身,张开双臂护住男人,觉得不妥,要冲过去夺椅子。马海州拉住她,闭着嘴巴笑了一下。
张清把椅子打在暖水瓶上了,打在电话机上了,打在柜子上了,他像发了疯一样,抡开椅子,把屋里所有的东西都打得稀烂。
尔后一头扑在床上“哞哞”地哭起来。
几天后的一个清晨,这班的人在更衣室里换好了衣服,却迟迟不见副队长张清来开班前会。有人猜测,他可能到医院看病去了,因为近日他举止有些不正常,老是犯愣。有人见他刚买回一碗饭,一口未吃就扣在泔水缸里了。还有人在他背后无意中咳嗽了一声,他竟吓得一下跪在地上……
突然,井口方向传来一阵救护车凄厉的尖叫声。一个矿工跑来报告说:“张清跳窑了!”
大家一惊。窑深百丈,摔下去必定粉身碎骨,救护车用不着了。
人们的目光集中在马海州脸上。马海州的表情和往常一样平静,高眉骨下深藏的眼睛微微塌蒙着,谁也不看。
矿工们纷纷朝井口跑去,要看个究竟。马海州坐着没动。
不一会儿,那个叫小四的矿工跑来,脸色煞白地对马海州说,小蛾跳楼了,她是从四楼那间宿舍的窗口跳下去的,已摔得脑浆迸裂。
马海州呼地站起来……可是,他又坐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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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发
发表于 2022-11-25 06:57:25 | 只看该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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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发 温故而知新说:回楼主断线的木偶
什么都不说往往比歇斯底里更恐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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板凳
发表于 2022-11-25 07:01:44 | 只看该作者
板凳 温故而知新说:
这男的城府很高,也过于黑暗了。最让我不能理解的是他为什么要这样对小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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