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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1-7-1 23:34:38 来自手机 | 只看该作者 回帖奖励 |倒序浏览 |阅读模式
楼主 醒着,做梦说:
大家好,我是罗伯特刘。
我今天要带给你们的,是一个新系列【战地风云】。我对里面的故事都有这个硬性要求:带我们重回战场,重现符合事实的细节。
很少有人知道,真实的白刃战并不爽快,它摧毁的不是士兵的肉体,而是心智。有些士兵一次刺刀冲锋后就疯了,甚至有部队听到白刃战,就开始溃逃。
还有那些战场上的迷信——,老兵相信,一个炮弹坑不会被炸第二次,结果有人被扬起的尘土埋在里面;他们尽量一根火柴只点两根烟,表面说是三根不吉利,其实是为了避免留给敌人瞄准的时间。
然而在今天,我们距离真实的战争越来越远,远到甚至产生了误解——因为有了抗日神剧。这些虚构夸张的战争故事,太容易让人们忽略战争中的残酷性,甚至产生一种渴望战争的自信。
忽略残酷,是一件很危险的事儿。
今天我请来了一位抗美援朝的老兵,来讲述一场真实的残酷战争。他曾带领一个班的兄弟去抢救被敌人围困的战友,并要求守住阵地两天两夜。
面对比自己多十几倍的敌人,喝下壮行酒的他们,将要如何完成这项看似不能完成的任务?,在他的故事里,你能听到那个年代的年轻士兵们在祈祷什么。
敌人的飞机又来了。
飞机大得吓人,飞得很低,我能感受到一股炙热的波浪擦过我的头顶。
刺耳的呼啸声过后,铺天盖地的炮弹在这小小的山包上炸开了。
那天是大晴天,但漫天的炮弹就像“雨点”。
四月,正是树木生长的好时节,可弹片把树木的枝条都削去了,很多树只剩下一个黑乎乎的树桩子。
我们一行13人一字排开,在毫无遮掩的上坡路上加速前进。
我们要上山。
二十分钟前,山下坑道指挥所。
营长为我们备下了壮行酒。
“两小时内你们必须要赶到小无名高地上!”他下达了命令。
小无名山高地是在北朝鲜883.7高地延伸下来的一个小山包,不知道这个小山梁子到底叫什么,最后就取了个小无名高地。
883.7高地是敌人的重要屏障,他们共修了四个阵地,小无名山是其中一块。我们团2营一个班,头天晚上将小无名山给攻打下来了。
这就像在敌人鼻子下面割了一刀,他们肯定是疼得要死,要疯狂进行反扑。
果然,天一亮,敌机就反复轰炸,不到三个小时,抢下小无名山的志愿军就被压在坑道中,多人受重伤,坑道口也炸塌了。
我们第一个任务就是把他们救出来。
情况紧急,每一分钟都可能有人牺牲。
我们班12个人把酒一饮而尽,当着营长表决心:“坚决完成任务,向黄继光、董存瑞战斗英雄学习,不怕牺牲。轻伤不下火线,重伤不叫苦累,请首长放心!”,当时所有人都向英模学习,这是我们出任务前的常用表态。
但这是我们第一次执行任务前喝壮行酒,大家知道这意味着什么:我们可能再也回不来了。
没人退缩,也没人思考,时间太急了,上级给了任务,必须立刻执行。
我当时是第60军181师541团1营1连的一个班长,接受任务后,组织又派来一位作战经验丰富的老班长。
这样一来,我们班一共就有13个人,一同向着小无名高地的方向前进。
我们这13个人,天南海北的哪儿都有,有两个还是上午刚刚来的新兵。但我感觉和他们每个人都格外亲近。
差不多下午四五点,我们赶到的山脚下,经过包扎所的时候,碰到担架队在运送伤员。
担架队没有武器,冒着炮火上山去背战友、背手榴弹、子弹、水等一切物资,又危险又辛苦。
这次我们去营救伤员,也是把伤员抢出来背到战壕边,由担架队抬到山脚的包扎所。
担架队抬着两个负伤的同志从我们身边快速通过,一个满身都是血,已经认不出他的样子了,还有一个少了条腿,身上也受了重伤。
战士们看了都有点儿害怕,但更多的是难过。老班长对我们说:“不要难受,我们要为他们报仇。”对,报仇!,我们都相信老班长的话,但没想到老班长很快让我们都傻眼了。
开始爬坡,我们每人携带一把冲锋枪,8个手榴弹,1个手雷,4个装满子弹的弹夹里共有200发子弹。
整体看,小无名高地处于一个由三个支撑点组成的三角型阵地的最下端。
敌人能居高临下地俯瞰我们,但我们却看不见敌人。他们躲在坚固的掩体后面,举起机枪就能瞄准我们。
我们必须两小时内赶到山顶。
除了快速救出被困的同志,更重要是去晚了,好不容易争夺来的阵地,会被敌人再次夺走。
只有13个人,也只能13个人,人太多,目标就太大。
顾不了那么多了,我们13人一路队形,相互拉开两三米的距离,一心只想快点儿冲上去。
敌人很快发现我们,飞机马上来了,起飞、拉伸、俯冲、投弹,一系列动作又快又频繁。光秃秃的山头上顷刻下起了炮弹雨。
没地方躲避,也没有时间躲避,我们只想着拼命往上冲。
当我们全班快要冲到半山坡的时候,老班长的头上擦破了皮,负了点轻伤,只见他扶着头叫唤着:“副班长,我不行了,你把全班带上去吧。”,听老班长这一说,我心中很是紧张,但我只能克制着,命令全班:“同志们,我们一定要完成任务,冲上去”。
我们的老班长参加过抗日战争,也参加过解放战争,是久经考验的老兵,按理说他不应该这就下去呀,可他确实转身回去了。
回去也就算了,可他为什么感觉有些害怕呢?,现在,我只能带领着剩下11个人往山顶上冲。
天空“雨点子”的,越来越密集,,怪不得老班长也吓到了。天上的飞机、两边的大炮一直不停地扫射。
这是我第一次带领这么多人执行任务。以前我们执行任务都是小组制,每个小组有三四个人、分批执行。
我们班平时都亲密得很,相处像亲兄弟一样,此刻,我还对完成任务充满了信心。
刚冲到半山腰,上坡的时候,每个人的动作都要快、就很累。
机枪手高全保是最累的,他的机枪本来就最重,还背了四个像转盘一样的弹盘,每个都有4、5公斤。
结果他都没有叫唤,一个河南新兵,叫赵小红的开始叫唤:“哎哟,班长我不行了。”,说完躺在地上不动了。
这个小伙子又会拉二胡又会唱戏,自从来了我们班,把气氛搞得活跃的不得了,我特别喜欢他。
战争闲暇时光,战士们总想听听音乐,大家围坐着,我就会对他说:“二胡来一个。”,他总是欣然答应,痛快给大家来上一曲,这种时光虽然短暂,却给大家带来很多欢乐。
但是在战场上,他却是个胆小鬼,连长教导他:“你是新兵,先把自己保护好。”,于是赵小红总是一到战场就躲在战壕不出来,要不就蹲到一个弹坑里,两手傻傻抱着冲锋枪,吓得浑身发抖,一枪不敢开。
其实每个新兵都有适应过程,我刚当新兵的时候也害怕,听到枪声就腿软了,听到炮弹的声音心里也发慌。
炮弹有两种声音,如果是“呜呜呜……”的声音,就说明离我们很远,用不着担心,如果是“噗噗噗……”的声音,就说明离我们很近了。
刚当新兵的时候不懂这些,听到炮弹在空中“呜呜呜……”叫唤的时候也害怕得不行,要赶快窝着。
但一旦战斗打响,遭遇了敌人,就要把害怕抛在脑后。你死我活的战斗中,谁怕死谁先死,别说是躲来躲去,稍微犹豫一点儿都不行。
何况现在的情况紧急,容不得任何人退缩胆怯。
战场有战场的纪律,遇到投敌的、怕死的、畏首不前的,那对不起,我就是要枪毙你。
我严肃地对赵小红说:“你知道战场纪律么?”,他可怜兮兮看着我,说:“知道。”,我说:“只说你知道不行,要执行战场纪律。”,他听我这么一说,马上从地上爬起来,一口气跑到了山顶。
看着冲在前面的赵小红,我心想着这一战要打下来,肯定能治好他这个胆小的毛病。
然而,他再没机会被治好了。
我们刚到山顶,敌人的大炮就开始猛烈轰炸。
山顶上没有可以躲避的地方,一个同志大喊说:“快跳到战壕里。”,我们赶快跳到战壕里卧倒。其实那个战壕已经快被敌人的飞机炸弹炸平了,有个山东小哥慌了,在战壕上面蹲着也不是站着也不是。
我抬头看见他傻愣着,一把把他抓下来,趴到战壕里面,这时,一发炮弹刚好落在他刚才站的位置。炮弹一爆炸,飞起来的泥土把我俩都埋了。
捡了条命的山东小哥说:“要不是你,我就没有命了。”,这个山东小哥名字叫邱少文,在这事之前,他平时执行任务的时候都有点不太听话,经常和我顶顶碰碰的,但这之后,我说什么他都直点头。
此时,敌机飞得很低,战壕都被掀起了一阵风,这是敌人的惯用手法,先用飞机轰炸,再发起进攻。
果然,不一会儿,我们听到炮弹的声音少了一点儿,快要停的时候,半山腰那里有枪响了。
战斗正式打响了。
我们面对的敌人是韩国的李承晚部队。他们熟悉当地情况,人机灵,鬼点子特别多。
记得我之前接手过一个坚守阵地任务,阵地上的韩军猖狂得很,耀武扬威地进进出出,根本不把我们放在眼里。
后来首长下达命令,要狠狠打击他们的嚣张气焰,我们每晚都派小分队在敌人阵地前打埋伏,只要一见他们就打,不到两个月时间,搞得他们不敢出阵地。
但后来不知道怎么回事,只听见每隔一段时间他们就在战壕掩体里打乱枪、放冷炮。
我们派侦察班摸黑到他们的阵地里面去侦查,发现敌人的机枪都在响,但他们人还都睡着。
原来他们竟然在机枪扳机上栓个绳子,套到脚上,这样睡在被窝里也可以打枪。
这样子狡猾的敌人,他们的装备还很精良,好到我们想都不敢想。
我们和敌人的生活条件简直不能比。
敌人穿的是什么呢?,都是呢子大衣,皮鞋,盖得被子都是鸭绒的、羽绒的,那被子就像个口袋一样,晚上睡觉往里一钻,下面还垫着气囊。
我们不是睡在阵地,就是睡在地窝子里,即使在零下几十度的冬天,也不能生火取暖。
我们从来没有洗过澡,晚上睡觉不管是冬天还是夏天都是穿着衣服,只是把大头鞋脱掉。冬天零下40多度了,早上起来,大头鞋都还冻在地上拔不起来。
敌人吃的也很好,都吃罐头,那罐头里什么都有,鸡蛋、大米饭、黄豆、猪肉、羊肉、牛肉,丰富得很。除了罐头,还有咖啡,香烟。
我们吃的、用的都没有办法供应上。作战时一直吃的是炒面、高粱米,用凉水就着吃。冬天真是一把炒面一把雪,用雪水就着吃下去。
我们不能生火做饭,敌机白天不断地在天空中转,只要有烟火被他们发现就开始轰炸、扫射。
我们部队也有抽烟的,自己出国时带的那种烟叶子,抽完就没有了。也有条件好带两三条烟,也是抽完了就没有了。
我不会抽烟,想到我们抽烟的同志,哎呦,那真是可怜。他们烟瘾上来,只能用敌人发的传单,把树叶子卷起来当烟抽。
小无名山阵地上面的敌人早已发现我们,特意等我们快冲到山顶开始阻击。
敌人只要出战壕,不管对面有没有人,都要先打枪。他们的枪能打到50米,甚至100米之外,我们还没见着敌人,就先见着了他们的火力。
第一波进攻的敌人过来了,人不多,可能有十几个人,一个班的兵力。
我们看着敌人过来了,也往前面冲,敌人打枪我们也打枪。
我们的那个冲锋枪太好用了,是当时苏联造的最高级的枪,周围的炮弹皮、灰尘、沙子粘在里面没有关系,把枪弄起来拍打拍打,扳机还是很灵活。
一梭子是30发子弹,我们把两个梭子绑到一块儿,照着敌人就开始扫射,很快就把敌人打退了。
敌人退了之后,有两三个同志受了轻伤,我们也不敢待太长的时间,赶快撤了回来。
山顶上没有地道,没有办法隐蔽,只能卧倒在开始那个战壕。
每次枪声停止,我都要开始清点人数,来回报数,都是11个人。
少了一个人?这个人哪里去了?,不行,说什么也要找到这个人。
我们又跑到山顶上刚刚打枪的地方,在敌人一个一米多深的炸弹坑里,发现赵小红在那里面坐着。
可是他的头却没有了,被炸弹硬生生削掉了,手里面还抱着他没开过的冲锋枪。这个爱音乐、拉二胡的新兵就这样没了。
我们又在周围找了一圈,也没有找到他的头,只好把他多身体背着,背回我们隐藏的战壕里面去。
也敢不把他背下山,因为背下去的话敌人跟上来了可了不得,只能等担架队来的时候往下背。
其实在战场上人人都害怕,我刚当新兵的时候也害怕。
但一次任务,就彻底治好了我的害怕。
其实在战场上人人都害怕,我刚当新兵的时候也害怕。
但一次任务,就彻底治好了我的害怕。
记得那次班里刚刚担任守备任务,晚上一名副班长去前沿放哨,结果被炮击中已身亡,听到这个消息,我毫不犹豫申请接受任务,领两个战士把他背回阵地。
虽然距离不到500米,但当时用了两个小时才把他背回去。
那次真把我吓坏了。
地上积雪四五十公分厚,坡很陡,我背着副班长上坡,两个战士在后面往上推,还要爬山过壕沟,有时经过山坡还要两手按着地上匍匐前进。
后面的战友每次把他往上推一下,他就会嘴里出一口大气,“喝”一声,他的嘴就在我的后脑勺附近,嘴里淌着血顺着我的后背流淌。
当时感觉他或许还活着,拼命加紧速度前进。我想起八、九岁的时候,有一次经过地主家门前被地主家狼狗咬了一口,腿上鲜血直流,当时晕血,感觉自己就要死了。
现在,我背着浑身是血的战友却一点也不害怕,心里只想着要赶快抢救他。
当我们把副班长背回阵地的时候,我的棉衣和裤子全部被鲜血侵透了,连长赶忙给我换了一身新的,让我休息。
我内心久久难以平复,总想着副班长平时的相貌,战场上他可机智勇敢。结果副班长在我背时就死了。
这是我上战场第一次接触死人,从这一件事后,我真的变得坚强,不怕死、更不会怕死人。
没有亲眼看到你的兄弟一个个死在你面前的人,是理解不了我们为何能把生死置之度外的。
想到再也没有机会历练的赵小红,我心里十分难过。
但战场上的难过就是一瞬间的,时间到了下午四五点钟,我先要想法去救压在坑道里的战士。
正在这时,敌人的第二次进攻来了。山上又下起了炮弹的“雨点子”。
我们的战壕不深,没有东西覆盖,几乎就是裸露着的。
特别是战壕很小,我们要把手里的手榴弹、子弹都摆在战壕的上面和外面,密集的炮弹有时落在上面,就会二次引爆。
为了躲避炮弹,我们只能跳来跳去。敌人的炮弹一落下来,我们就赶快跳到炸出来的炮弹坑里。
跳来跳去虽然很危险,但呆着不动死得更快。
飞机轰炸完,不一会儿,就听到半山传来敌人的枪声,应该还增加了兵力,有两个排的样子。
他们冲到小无名上阵地上方,在机枪工事上对我们进行了扫射,结果因为我们冲得太过勇猛,一下冲到敌人眼前,吓得敌人赶紧往工事下躲。
我们班里有个叫王辉成的,他实在太勇敢了,抬着冲锋枪冲上去就对准敌人扫射。
敌方机枪手吓得一缩,正准备后退时,王辉成猛一冲,上去就把机枪从敌人手上夺过来。
王辉成好像是山东莱阳人,他平时就很聪明,无论早上还是晚上守阵地都从来不怕,每次到他守阵地时表现也好。
我第一次执行背副班长回阵地的任务时就带上了他,我在前面背,他在后面推,他一声也没有叫苦。
王辉成的英勇行为大大鼓舞了士气,我们很快打退了敌人的第二次进攻,开始准备上坑道救助伤员。
但那时候天还没有全黑,上面的敌人离我们那个坑道口就是不到40米的距离,他在上面我们在下面,能随时随地都能观察到我们,用轻重机枪都把我们都瞄得准准的。
想要救出伤员,就必须裸露在敌人的枪口下,先把压着坑道口的土扒开。
我必须派出两个战士。
我看了一眼,下达命令说:“陈有名!张壁虎!你们两个人现在不管怎么样,先把坑道口的土扒开,扒开之后你们就完成任务了。”,这个任务很危险,他们两个毫不犹豫就答应了,一句废话没讲,提着冲锋枪走向坑道。
陈有名、张壁虎俩人年纪和我差不多大,我们相处得都很好。
平时他们表现的也很好,胆子大,守阵地、去执行任务都是积极报名。
我们剩下的人在后面的战壕里掩护他们,但冲锋枪只能打50米到100米的距离,超出这个距离之后,我们不打了,只能听见敌人机枪的突突声。
过了十几分钟,我们在战壕里听着敌人的轻重机枪停了,就想着是不是挖开了。
我们正准备冲,结果一露出头,敌人又开始打了。我心里想,完了。
果然,坑道还没有弄开,他们就牺牲在那个坑道口。敌人看到坑道口的人不动了,才停止了打枪。
任务还要执行,但现在行动就是送死。
终于等到天黑下后,我们悄悄来到坑道口,两个牺牲的兄弟就趴在那里,血早已流干了。
来不及伤心,把他们移开后我们继续接着刨坑道。不敢发出大声响,大家也是用手刨,手都出血了。
刨开后,发现里面有9个同志,一个排长、一个卫生员的伤相对轻一点儿,还可以走。
还有7个人不能动了,只是还有口气,我们再晚来一会儿,他们的情况就难说了。
坑道里两个负轻伤的同志,把机枪架在坑道口跟前一直打,这样才把夺过来的阵地守到我们来,没让敌人给夺回去。
我们把重伤的几个同志,背到阵地的战壕之前,让担架队背到山下的包扎所里面。
背完7个重伤同志之后,我们还打扫了战场。全部弄完大概已经凌晨3、4点了,每个人的衣服都让鲜血浸透了。
第一个救援任务完成了,牺牲了我三个兄弟。
第二个任务是守住小无名山阵地两天两夜,剩下的兄弟也不知道,谁,能活。
这一天我们忙的什么东西都没有吃,一口水都没有喝。担架队本来要给我们送水的,可到半路就被敌人的飞机和轻重机枪打死了,真惨啊。
阵地第一天的夜晚格外的长。
晚上一般没有战斗,但我们也不能睡觉。
从救助伤员到打扫战场,我们一直不敢说话,因为和敌人离得太近了。在坑道里面,我们可以说话,我交代了一下第二天的任务。
我们剩下的9人已经有4个受了轻伤,在三面都是敌人的情况下,守住阵地的任务很艰巨。
“大家都做好思想准备,有什么话讲,有什么要求都提出来。”我平时也不怎么会说话,想让大家有什么想说的就说吧,明天我们可能都要牺牲在这里。
大家都表态不怕牺牲,都说:“班长你放心吧,人在阵地在,一定能完成任务。”,“希望活着的给我们家人通个信说一声,叫他们放心,我们没有给家里的父母亲丢脸。”这是当晚他们提出的唯一要求了。
我们都是十八九岁的小伙子,我是班长,不能表现出太担忧的样子,一整个晚上大家都互相壮胆子。
脑子里都是邱少云、黄继光的英雄人物,都是去堵枪眼,火烧死都不动的画面。
我们班的兄弟都觉得当兵很光荣,哪怕是牺牲了也会觉得很光荣。
我们都是农村兵,家里都很穷,饭也吃不饱。
比如我家在四川农村,家里虽然有几亩田,每年都有几个月没吃的,母亲就在家里纺线织布,父亲到外面去打工去,给盐贩子挑盐,还出去拉船、划船去。
我生下来不到一岁的时候,就遭洪水,房子全部被洪水冲走了,家里面几亩地里的土也被冲完了,我们就只能搬到另外一个地方。
重新要盖草房的时候,需要一些木材、茅草,就借了地主的高利贷。家里面一共借了二十几元,到了年底要还给人家四五十呢,多了一倍多。
我十五岁那年,家里养猪,每天都要早早出去打猪草,有一次我从地主的甘蔗地里过了一下,正好遇见地主,他就说我偷了他的甘蔗,把我的镰刀、背篓都拿跑了。
我哪里敢偷他的甘蔗啊,那时候我连碰到地主家的娃娃都觉得害怕得很,不敢和他们接触,就更不敢给地主说什么了。
这还不算完,父亲回来看我空着手,我告诉他被地主老爷拿走了。父亲也不问我,不分青红皂白地把我打了一顿,真是冤枉得很。
这一桩桩一件件的在我的心里,让我对旧社会看透了,也恨得要命,我早就一心想去当兵。
1951年春天,看到征兵我偷偷去报名了,都没跟父母说。
得知当上兵的那天我心里真是高兴得要命。
过去在家里穿的衣服都是穿了很多年的,补丁盖着补丁,可是在部队里面居然给我们发新衣服、白衬衣。
我以前从没有见过这样的新衣服。
记得刚去的第一天,我们费了半天功夫学会了打背包,本来想要通知家里面,最后上战场都没有通知,那时候我还不认识字,也不会写信。
我先在营部当通讯员,领导让我去学卫生员,他把我的背包都打好了。我总觉得学卫生员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虽然背包打好了,但我始终不愿意去。
因为我听说部队马上就上前线了,我想上前线去。领导知道我的心思,也就没勉强我,让我去训练打枪。
我们当时的装备确实太差劲了,我去训练打靶,结果打了三发子弹,一发都没有中靶,我心想这个事情太怪了,怎么笨也不至于一个没有打中。
结果下来查枪,那个枪连准心都没有了,可想我们的装备有多差劲了。入朝作战的部队已经经过了五次战役,受损很大,需要补充兵源、修整部队。
我也很快被派往前线了。
记得那是1951年3月的一个黄昏,太阳快落山的时间我们开始过鸭绿江,每个战士身上背六七十斤重的背包,里面有棉被、大衣、炒面、高粱米、食盐等,都是跑步通过大桥。
当时心里想的,和这歌唱的一模一样:“雄赳赳气昂昂跨过鸭绿江,保和平卫祖国就是保家乡。中国好儿女齐心团结紧,抗美援朝打败美帝野心狼。”,过了十几公里处,公路两旁随处可见炸毁的坦克、汽车和摩托车,老百姓的房屋都轰炸烧毁剩下残垣断壁,行军途中很少见到当地老百姓。
怕敌机轰炸,白天不敢行军。天黑后,敌人的飞机还在空中不断投下照明弹,把公路照的通亮,有时连根针都可以看到。
刚到朝鲜行军途中部队首先要防特务,有许多潜伏特务,他们专门给敌军飞机打信号枪发出信号,引飞机来轰炸。
公路上的行人车辆马车大炮简直是堵的水泄不通,要被敌人飞机轰炸就太危险了。
其实对战场上的新兵来说,一切都懵懵懂懂,就是正常行军都很容易掉队,然后钻到其他队伍里。当时有好几个新兵找不到原单位,都跟着别的队伍走了。
到了驻军大本营,后勤补给线也被敌人打断了,什么吃的都没有,山上的野菜都吃光光了。我差不多是当年9月接受任务开往前线战斗,后来就参加了无数场大大小小的战役。
到这次驻守小无名山战役,我已经是在战场上摸爬滚打两年多的老兵了。
大家各自想着自己的心思和家中的父母,度过了漫长的一夜。
天亮了,敌人一阵炮轰之后,我们从坑道出来迎战。
这次敌人大概派出了两个连队,一个连队最少都有一两百个人,几乎等于一个营的兵力。
他们的炮火猛烈,冲起了滚滚浓烟和尘土,像飓风一样从我们眼前刮过。
我们一共9个人,4个人都带着不同程度的伤,我也负伤了,小腿被弹片刮到。
周有幸,先是腿受伤后来是胸部受伤,伤势比较严重。阵地上很紧张,有人打枪也要有人在下面装子弹,把手榴弹揭口,准备再次进攻。
我给他包扎好身体,想让他在阵地下面做点其他的事儿,但他坚决不下去。
他叫喊着:“我要继续,为我父母亲争光,坚决消灭敌人,虽然我现在的腿走着不方便,但是我要继续坚持。”,反正我们都抱着必死之心,每个人都勇敢到了疯狂。中午12点的时候,我们9个人第一次把敌人打退了。
又有3个人负伤,陈建华最严重,已经不能动了,还有两个人的腰上、左背上负伤了,他们只是包扎一下,忍着疼痛坚持战斗,怎么也不下火线。
下午两点多的时候,敌人第二次进攻来了,飞机大炮先来一轮轰炸扫射。
每一次炮击,都是一声发射的闷响,紧跟着一声震耳欲聋的爆炸,在山坡上留下一个深弹坑,和一团热气球般的黑云。
泥土砂石哗啦啦地飞起来。
陈建华刚刚负了伤,忍着疼痛不做声,还在勇敢战斗,被敌人的迫击炮打中牺牲了,我们刚把他背到战壕,担架队还没有把他背下去,敌人的炮弹又开始打啊。
周有幸也没有及时躲避,被敌人的炮击击中了,他牺牲的太惨了,炸的身体四分五裂,都没有一个全尸。
这个兄弟平时表现得特别好,我们晚上总是要出去在阵地前面去巡逻、去活动,防止敌人来偷袭,每次派两个人三个人出去,他都是很勇敢地积极报名。
有两个新兵天上午才来我们班,下午就要参加战斗。战斗经常就是这样,不光是我们班,其他排里也是这种情况。
他们都姓孙,一个叫孙家常,另一个我没就记住他的名字,就叫他小孙吧。
小孙在敌人第一次进攻时就负伤了,包扎了一下。第二次进攻的时候,有负伤了,刚刚包扎完,仓促得很,炮就来了。
受伤他动作稍微慢了一点,山头上又没有躲避的地方,炮弹落到跟前就牺牲了。小孙杀了这么多敌,是个非常优秀的新兵。
又牺牲了三个同志,我的心里太难受,一心只想给他们报仇。作为班长,我只能冲在最前面,高喊:“同志们,给我狠狠地打呀!”,我们冲的时候,都是从敌人的尸体上踏过去,把敌人的尸体摞起来、搬起来做工事,用敌人的尸体掩护、挡子弹。
两边树的树枝都打光了,全部没有树叶,树枝子上面都挂着敌人的衣服和肉丝。
那个场景我再也不愿意回想,太残忍了。
敌人的每次进攻都特别激烈,根本没有什么喘息的机会。下午4点多钟,敌人又发起了第三次进攻。
我们只剩下6个人了,大家都带着不同程度的伤,忍着疼痛继续战斗。
敌人在离坑道20米、30多米的地方架起了轻重机枪瞄准我们,四下无处躲避,我们只能在露天的战壕里暂时躲避,右侧前方就正对着敌人的机枪。
没有地方掩护,我们就不躲避,我们直接往前冲!,机枪手高保全的机枪太重太沉,顾不上瞄准敌人,也换上了和我们一样的冲锋枪准备冲刺。
我们6人人分为两组,我和王辉成冲在最前面,后边儿各带两个人,准备和敌人拼了。
什么也顾不得想,只能听到对面的子弹哒哒哒地响,两边也是嗖嗖嗖的声音,也不知道是从多少敌人的尸体上踩了过去,我们迎着敌人反冲上去,边走边扫射,转眼把大部分敌人都打死打伤。
不知过了多久,敌人的尸体被我们堆成了小山。
这一天,我们把敌人打退了三次,消耗了敌人的大部分力量,他们停止了进攻。
每次战斗结束,我照例要清点人数,一看四周都没人了,最后就剩下我、王辉成、邱少文和受重伤的新兵孙家常四个人。
又牺牲了两个同志,他们都被被敌人的轻重机枪打死了,连尸体都没有找到。
一个叫叶祖华,他是山西的,他早就负了伤,但怎么也不肯下阵地,坚持要完成任务。
我们相处的时间很长、关系很好,可都是一直都在执行任务,都没时间了解他家里的情况,也不知道他家里面还有没有什么人了。
机枪手高保全也牺牲了。
他是我的四川老乡,我们班上的同志平时表现都好得很,他这个四川出来的山里娃尤其能吃苦。
他身体棒,班里面他个子最高,大概一米7、8的个头,力气最大,所以能抗最重的机枪。
以前我们晚上出去背粮食、背弹药的时候,最重的是一袋子50公斤的高粱米、面粉,他一个人就能背的动。
那时候缺少营养、没有蔬菜,部队里的同志们都得了夜盲症,晚上出去背东西的时,前面是眼睛好的同志引路,在他们身上绑一个绳子,后面的同志手拉着绳子摸黑走。
不管走路多困难,但从不影响高保全把粮食袋子背的稳稳当当的。
挖坑道的时候,他是抡大锤的,这个活儿是最耗力气的。朝鲜冬天冷得要命,可他无论什么时候都是那么有劲儿,干活也利索。
这次因为没有地方躲避,一冲上去就在敌人眼皮子下面,轻重机枪就像暴风一样,下雨点子一样,把树枝都打光了成了树筒,当时他们就牺牲了。
孙家常负了重伤,他的肚子他的腿都被炸的是一团肉,我们只能是帮他简单包扎一下,背到战壕的地方,但是后来他的伤太严重了,担架队还没把他抬下山,走到半路上就牺牲了。
两个新兵小孙都牺牲了,来的时候还是那么活泼可爱、生龙活虎的小伙子,转眼间人就不在了。
想想我都还没机会认识他们,我的心到现在还难受。
我们最后活下来的3个相互看看,全身都是黑呼呼的,身上血淋淋的,衣服早就被炸弹皮划的破破烂烂,我只看到他们的眼珠子再转。
三个人都累的没有办法,没有水喝,嗓子干的都冒火了,我们只好用自己的尿把嘴皮子抹一抹,嘴裂开了,火辣辣的疼。
直到天黑,接应我们的同志才上来了,我们一起打扫战场。
在敌人的尸体里把枪支捡回来,那天晚上我们还找到一些文件,似乎是个当官的,身上带着他家里面的照片、图纸,手上还带着手表。
全部结束之后,天已经亮了,我们3个人带着收缴的机关枪、半自动步枪和其他战利品下山了。
艰难到了山下,终于见到了担架队,吃到了青萝卜和鸡蛋面粉蒸的馒头。馒头太干了,我们咽都咽不下去,就只是吃了点青萝卜。
原来,担架队上来送水、送弹药,送到半路上就被敌人攻击了,四四方方像油桶一样运送水的大铁桶都被打漏了,还有好多人都牺牲了。
每个人都很难过,也没有问担架队牺牲了多少同志。
下山之后我们准备回连队,走到半路上的一个河边,我们3个人都喝足了冷水,才发现两天没有吃东西,实在没有力气了,走不动了。
真是有意思,打的时候都忘记了吃饭,想不起喝水,好像只要听到敌人的枪响,似乎这些都不重要了。
坐在河边实在爬不起来,我们只能对着河里放枪,用枪声来刺激刺激自己的神经,站起来继续走。
其实我们应该高兴,我们完成了领导交给我们的任务,这是一个士兵至高的荣耀。
但是一想到牺牲的9个兄弟,没有一个人高兴得起来。
我们仨人相互搀扶着,就这样走走停停,从前线到驻地大概5、6公里的路程,我们走了大半天才到。
回到连队,连长指导员对我们非常热情,开大会表扬我们,还给我们口头开庆功大会,给我个人记了二等功。
我没要这个二等功,只要了个三等功。为什么呢?,因为二等功的要回国到处演讲,我不想演讲,我只是想参加下次战斗。
就是现在想来,我也不后悔当初的这个决定。
小无名山战役已经快接近抗美援朝的尾声了,这场小战役属于1953年夏季反击战中著名的方形山战役。
方形山战役为停战协定而打的,就是要让美国人彻底停火停战,心服口服。
我们第60军这一仗打的真漂亮,缴获了好多物资啊,光那个军毯子、黄大衣、那个电线那个都拉了好多辆汽车。
1953年之后,抗美援朝老兵回国以后,该提干提干,该复员就复员,该转业就转业。
我提干了,升为排长,邱少文复员回山东老家了,王辉成调到炮兵团去了。
那个年代没有通讯方式,也没机会好好照张相,我再也没有和他们见面,想联系也联系不上人,不知道他们现在在哪里了。
一开始带领我们的老班长。因为他负了轻伤就下火线,听说就被处分了。我和他也没能再见面了。
如果他们3个都还活着,那和我一样也是八九十岁的老人了。是呀,只有我留在小无名山上的9个兄弟,他们不会老,永远只有十八、九岁。
我只要一想起他们年轻的脸,我就很难受,我很想念他们。
刘祖良驻守小无名山获得二等功证明,刘祖良今年已经89岁高龄,他的回忆录断断续续写了很多年,上面都是密密麻麻的补记。
尽管如此他还是无法记起全部战友的名字。
为了还原小无名山战役的每个细节,我电话补充采访了刘老十余次,刘老哭了两次。
第一次是回忆起在坑道里战友相互交代遗言,说:“如果我们牺牲了,麻烦通个信告诉我的父母,我们没有给他们丢脸。”,第二次是刘老提起担架队,有一次实在忍不住哭了,说:“他们可真是惨啊!”,听着刘老的抽泣声,我在电话另一端沉默了很久。
据《抗美援朝战史》的数据,中国人民志愿者在这场战争中伤亡总人数是:36万余人。
截止2014年10月29日,经中国民政部、总政治部确认的抗美援朝烈士共有197653名。
大多数人和留在小无名山高地的年轻战士一样,没有留下名字。
就连每天都在怀念他们的刘祖良,也记不住他们的名字了。(编辑:罗伯特刘插图:大五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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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发
 楼主| 发表于 2021-7-1 23:37:38 来自手机 | 只看该作者
沙发 醒着,做梦说:
“七一勋章”获得者柴云振:“一级战斗英雄” 隐姓埋名30多年,【人物名片】,柴云振 男,汉族,1926年11月生,1949年12月入党,2018年12月去世,四川岳池人,四川省岳池县财政局原副县级离休干部。
九死一生的战斗英雄,先后参加解放战争、抗美援朝,被称为“活着的黄继光”,是《谁是最可爱的人》原型之一。
1951年在抗美援朝朴达峰阻击战中,杀敌百余人,浴血奋战到孤身一人。
1952年伤残复员回乡务农,从不提及自己的功绩,为党和人民默默奉献了一辈子。
荣获志愿军“一级英雄”荣誉称号,被朝鲜授予“一级自由独立勋章”。
老英雄柴云振。
2021年是中国共产 党成立100周年,党中央决定,首次颁授“七一勋章”。6月29日上午10时,“七一勋章”颁授仪式在人民大会堂隆重举行。中国人民志愿军的“特等功臣”、“一级战斗英雄”,朝鲜民主主义人民共和国“一级自由独立勋章”获得者柴云振获得“七一勋章”。
由于柴云振于2018年12月去世,其子柴兵荣为先父代领“七一勋章”。深情凝视朴素、庄重的“七一勋章”,柴兵荣泪花闪烁,仿佛看见父亲驾着如意祥云,从“英勇杀敌,惊天动地”的峥嵘岁月中,从“隐姓埋名,不慕荣利”的平凡时光里,飞进人民大会堂,熔入“七一勋章”里……,七一勋章。
血战朴达峰,杀敌百余人24处负伤,1926年11月,柴云振生于四川省广安市岳池县大佛乡。1948年,柴云振参加中国人民解放军,被分配到15军45师。在军长秦基伟的率领下,柴云振转战华中、华南及大西南,多次荣立战功。1949年12月入党。
1950年10月,柴云振随部队入朝作战。
1951年5月28日,大部队撤退,美国、加拿大、韩国军队尾随而来。134团负责掩护,柴云振所在的8连在朴达峰阻击美、加军队。经多日激战,双方伤亡较大。最终,我军丢失两个山头,情况十分危急。
柴云振是八连七班班长。当时七班有10名战士(含柴云振),柴云振接到命令,上级要求他带领战士夺回阵地。
晚上,柴云振带领5人,趁敌人照明弹落下熄火后匍匐前进,在下一颗照明弹打出前快速跃入弹坑隐蔽,逐渐绕到敌人不易发现的山脚下前进;另4人担任掩护,在不同方向向山头上的敌人放冷枪,分散敌人注意力。
就这样,柴云振带领5名战士从侧后爬上了山头,夺回阵地。不久,第二个山头也顺利地回到了我军手里。
柴云振战斗画像。
天亮了,敌军展开大规模反扑。柴云振等战士打退敌人多次进攻。但3名战士中弹牺牲,包括柴云振在内其他战士都负了伤。
一会儿,敌人又发起进攻,同样被7班战士打退。这次又有两名战友倒下。
7班只剩下5人了。柴云振将仅存的战友分成两个战斗小组,坚守阵地……子弹快打光了,手 榴 弹也用光了。这时,营长派两名战士送来两箱子弹和几十颗手 榴 弹。
敌人发动一次又一次冲击,最后柴云振发现,阵地上只剩下他一个人了。
“绝不后退!”柴云振端着枪,继续坚守阵地。
4个美国兵又冲上来。柴云振扣动了扳机,当场撂倒3个。与此同时,剩下的那个敌人也射来一串串子弹,柴云振手、腰等处负伤。柴云振再扣扳机时,发现里面没有子弹了。
敌人扔下卡宾枪,准备活捉柴云振。柴云振同敌人展开殊死的肉搏战。柴云振抓掉了敌人的一只耳朵,又把手往上一伸,准备去抓敌人的眼睛。不料,敌人张开大口,咬断柴云振的右手食指。
敌人抓起一块石头砸向柴云振。柴云鲜血流淌,昏倒在阵地上。敌人认定柴云振已经死了,有气无力地站起来,踉踉跄跄地向山下逃去。
一会,柴云振醒过来了。扭头一看,发现那敌人跌跌撞撞地跑出100多米。他抓起敌人扔下的那支卡宾枪,用中指勉强抠动扳机,“叭”地一声敌人竟然应声倒地。柴云振再次昏了过去。
后统计,在朴达峰阻击战中,柴云振杀敌百余人。
当柴云振苏醒过来时,发现自己躺在病床上。医生告诉他:“这里是内蒙古包头市部队医院……您能活过来,简直是奇迹。”,原来,柴云振昏倒在阵地上后,我增援部队及时赶到,守住了阵地。增援部队中一名叫“孙洪发”的战友,见柴云振浑身是伤,右手食指断了一截,但还有一口气,孙洪发把柴云振背下战场,送到后方医院。
医生检查,柴云振全身受伤24处。
英雄在哪里,牵动中 朝最高领导人的心,1952年5月1日,中国人民志愿军司令部授予柴云振“一级战斗英雄”称号,记特等功一次。在297万多名志愿军中,被授予“一级战斗英雄”称号的只有50人。然而,在表彰他的英雄事迹时,却没有人来领取奖章,这勋章只好暂时搁在15军。
一级战斗英雄勋章。
此后,柴云振原所在部队多次派人寻找他,但没找到。
朝鲜方面也在寻找柴云振。
柴云振是否牺牲,朝鲜方面也弄不清。但柴云振的英勇事迹,在朝鲜家喻户晓。他的事迹被编入朝鲜课本。鉴于柴云振杳无音信,朝鲜画家根据柴云振战友的描述,画了一张他的“遗像”,摆放在朝鲜革命军事博物馆里,供人瞻仰。
1980年,朝鲜领导人金日成到北京参加抗美援朝30周年纪念活动,邓小 平会见了他。两人谈到30年前的那场战争,金日成说他对黄继光、邱少云、赖永泽、柴云振等4位四川籍英雄印象特别深刻,“除牺牲的两位英雄外,赖永泽已经找到,而柴云振至今下落不明,不知柴云振在哪里!”,邓小 平对金日成说:“只要柴云振在这个世界上,哪怕是大海里捞针,我们也要把他捞起来。”,此时,柴云振原所在部队(39155部队)驻扎在湖北孝感。寻找柴云振的任务落在39155部队政治部身上。政治部找了几年,没有进展。
这时,早已退役回山西老家的孙洪发同39155部队联系上了。孙洪发向部队提供线索:柴云振可能是大西南方向的人,他右手食指断了一截。
于是,39155部队政治部在云贵川的大报上刊登寻找英雄柴云振的启事。
但是柴云振还是没有现身。
身份偶然暴露,四川拖拉机手送来老英雄,1984年的一天,岳池县大佛乡时年28岁的拖拉机手柴兵荣,开拖拉机到加油站加油。加油站里一份《四川日报》旧报纸上的启事引起柴兵荣的注意。
寻找战斗英雄启事,这则启事的标题就是:寻找战斗英雄柴云振。内容为:柴云振原系我部三营八连七班班长,在1951年抗美援朝第五次战役朴达峰阻击战中英勇杀敌,荣立特等功,并授予英雄称号。因负伤严重,回国住院,与部队失去联系。本人见此启事或知其下落者,请速与湖北省孝感市39155部队政治部联系。
柴兵荣的父亲就是柴云振,他知道爸爸参加过抗美援朝,还见过爸爸的《复员军人证明书》,《复员军人证明书》上面有“柴云阵”等字样,而上个世纪七八十年代,柴兵荣的父亲名字是“柴云政”这几个字。
柴兵荣一头雾水,把这份《四川日报》拿回家问父亲:“爸,这上面的‘柴云振’是不是你?”柴云振接过报纸一看,平静地说:“我叫柴云政,人家找的人是‘柴云振’,同名同姓的人多,莫去乱认……”,但是柴兵荣前思后想,觉得自己的父亲就是报纸寻找的战斗英雄“柴云振”。柴兵荣劝说父亲:看在人家这么辛苦寻找您的份上应该现身了。
或许是见部队找他找得辛苦,或许是见自己的身份已经隐瞒不住了,柴云振终于动了回一趟部队看看的念头。柴兵荣陪同柴云振坐拖拉机、赶汽车、搭火车,终于赶到孝感市39155部队。
有关方面一核对,发现来人正是中 朝两国苦苦寻找30多年的柴云振。
不慕荣和利,故意 “弄丢”自己隐居山乡,柴云振是如何与部队失去联系的?原来柴云振是故意把自己“弄丢”的。
柴云振在包头市部队医院一住就近一年。病情好转后,他想回部队,但联系不上部队。1952年4月,柴云振在医院办了复原手续,他带着国防部颁发的《复员军人证明书》和政府发给他80元钱、1000斤大米票,回到了家乡岳池县大佛乡务农。
柴云振的复员军人证。
《复员军人证明书》上的内容是:柴云阵同志系四川省岳池县人,于1948年参加中国人民解放军,现为加强社会主义建设,特准予复员。
在那个年代,在人的姓名中,除“姓”和“字辈”必须准确外,其他字怎么写比较随意。“柴云振”的名字在不同时代和地方,被写成“柴云阵”、“柴云正”、“柴云政”、“柴云振”,柴云振没有在意。
复员回岳池老家,柴云振先后当过社员、生产队长、大队长、村支书、公社党委副书记。柴云振从不向当地干部和村民提及自己的功绩。连朝夕相处的儿女都不知道父亲是英雄。当地干部和村民只知道,柴云振在朝鲜打过仗,后复员回乡。仅此而已。
就这样,柴云振在一个川北小乡村里为党和人民默默奉献了30多年。
“老英雄呀,我们找了这么多年,你为什么这么久才现身呢?”,“这么多战友都牺牲了,活着的人还争什么功呢?”柴云振淡淡的说。
部队领导了解柴云振“失踪”原委后,泪水哗哗而下。
“人间蒸发”了几十年的柴云振现身,这消息引起中 朝两国的振动。中央军 委有关领导亲自把搁了33年的“一级战斗英雄”勋章颁发给柴云振。
金日成(右六)接见柴云振(右三)。
1985年10月,柴云振应金日成邀请访问朝鲜。在访问期间,金日成举行盛大的授勋仪式,授予柴云振等3人“一级自由独立勋章”,并亲自将勋章戴在柴云振等3位英雄胸前。
随后,柴云振同金日成一起,来到朝鲜革命军事博物馆参观。参观时,柴云振看到自己的“遗像”与黄继光、邱少云等英雄并排摆放,抚今追昔,感慨万千。
告慰老英雄,党的事业兴旺发达,柴云振被“发现”后依然非常低调。各级领导经常来看他,问他有没有什么需求,他每次都回答“没得”。
离休后的柴云振成为当地出名的“管事佬”,谁家婆媳闹矛盾,谁家父子起纠纷,他都不请自到。连外村的一些扯皮事,他也“忍不住”要管。后来,每当遇到这样的事情,村干部总要找在群众中有威望的“编外干部”柴云振商量,让他出面帮助调解。柴云振懂政策,做事情讲法理、重公平,能够让矛盾双方心服口服。这些年来,柴云振经常到机关、学校、厂矿作光荣传统报告,也多次回到老部队给官兵们讲战斗故事。
柴云振与儿子柴兵荣。
2010年和2013年,柴云振还回到原所在部队演讲。这时,部队已经整编成为中国空降兵部队。在部队历史展柜和勋章中都能找到柴云振的故事。
2015年,柴云振“隐姓埋名,不慕荣利”的奉献精神已经列入中国空降兵部队十大优良传统之一,成为教育广大官兵的生动教材。
2018年12月26日,93岁的柴云振因病去世。在追悼会上,空降兵某旅上甘岭特功八连第31任连长毛小龙赶到岳池县送老班长、老英雄最后一程。
柴兵荣讲述父亲的故事,如今,柴云振的家乡岳池县发展势头迅猛,已成为“四川省级文明城市”、“全省县域经济强县”、“中国西部百强县市”。2019年4月,岳池县退出贫困县序列。
岳池是蒸蒸日上、欣欣向荣的中国的一个缩影。2021年2月25日,习近 平总书记庄严宣告:我国脱贫攻坚战取得了全面胜利。
可以告慰老英雄的是:如今,铁路进青藏、公路密成网、高峡出平湖、港口连五洋、产业门类齐、稻麦遍地香、“天和”驻太空、“祝融”探火星……我们比历史上任何时期都更接近、更有信心和能力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目标。
少先队员向“七一勋章”获得者献花,“我从媒体上获悉,‘七一勋章’授予在中国特色社会主义伟大事业和党的建设新的伟大工程中作出杰出贡献的党员,是由中共中央决定、中共中央总书记签发证书并颁授的党内最高荣誉。党将如此崇高荣誉颁授给我父亲,我感谢党对父亲的褒扬……我一定努力传承红色基因、积极工作,为党的事业繁荣昌盛作贡献。”柴兵荣告诉封面新闻记者。
封面新闻记者 汪仁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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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1-7-1 23:39:49 来自手机 | 只看该作者
板凳 醒着,做梦说:
唐小聪往火堆里添柴.
90后辅警唐小聪,出生在“中国最后的秘境”独龙江.
..
唐小聪的祖祖辈辈栖居在这片土地上千万年,封闭于深谷密林之中,被雪山阻隔,延袭刀耕火种,住草房、走驿道、攀藤桥,与世隔绝.
.
这里地处中缅边境、滇藏交界,是中国“极边之地”.
在高黎贡山和担当力卡山的夹峙下,湍急的江水奔腾向南,形成垂直落差两三千米的独龙江大峡谷.
..
有“太古之民”之称的独龙族,一直处于原始社会,直到新中国成立,才一步跨入社会主义.
独龙江乡就是他们的聚居地.
.
9岁那年,唐小聪曾跟着父亲走了3天3夜,翻越高黎贡山到贡山县城,第一次看到了山外的世界——路是平的,夜是亮的.
..
当时独龙江乡还没有通电通车,每家堂屋内都有一个火塘,常年烧着.
潮湿闷热的原始山林中,那簇簇火光中闪动着唐小聪童年最动人的回忆.
.
1..
“明天会天晴吗?能有阳光吗?”.
雨天,没完没了的雨天!..
2017年,民警彭成军第一次进独龙江的时候,头三天是大晴天,而后就开始下雨,各式各样的雨,微微拂面的,横劈竖砍的,电闪雷鸣的.
这名23岁的年轻人几乎每天都在想:“明天会天晴吗?能有阳光吗?”.
他想了半年,雨也下了半年.
..
什么东西在这里都是湿漉漉的.
老乡炒出来的瓜子,放几天就软了;室内的地面永远沤着水露;衣物三天不干,就会发臭;被子一周不盖,长出霉斑;雨季出趟门,鞋袜、裤子必得湿透.
.
..
雨是当地的特色,绵长不断的雨,民警们在雨中穿行.
云南省贡山县的独龙江钦郎当警务室,是距离新中国第一条边境线最近的警务室,离最近的缅甸界只有5公里.
..
辖区内的中缅边境线长97.3公里,沿线设立37到43号共七块界碑.
只有一块是开车能到的,其它六块全都在无人区,无一不要经过原始森林、悬崖峭壁.
若从乡里出发,少则步行两三天,多则五六天.
.
在独龙江,阳光是最珍贵的东西.
三月一到,雨季拉开帷幕,雨珠噼里啪啦,像子弹一样打在屋顶上.
..
雨下得越大,彭成军越爱去唐小聪家烤火.
唐小聪是土生土长的独龙族人,和其他老乡一样,家里的火堆是从不熄灭的.
.
添把好柴,火焰能冒一尺高.
烤手、烤衣服、烤鞋子,再烫壶茶.
有时也会喝碗特产“吓啦”——酥油炒鸡,放在白酒里煮,驱寒祛湿.
..
当地戍边民警有这样一句俗语:“独龙江乡只有两季两天,冬季、夏季,雪天、雨天,半年雪来半年雨.
”每年这里一封山,就是半年.
.
没有电灯,没有电话......长达半年的封山期,看不到一张报纸,收不到一封家书,报纸杂志也只能订半年的,因为封山期无法送达邮件.
..
一位曾在这里驻守过的战士在回忆录中写道:.
“那样的日子对一个心理健康而意志稍微薄弱的人来说,无疑是一种残酷的折磨,而驻守在西南最前哨的我们,注定要承受这种磨砺.
”.
2..
“手机信号直到2004年才有!”.
“在弯道上颠来倒去,仿佛我们的器官在左、身体在右.
”..
两年前,21岁的郭友进独龙江,与战友包了辆当地百姓的小车,从县城出发,80公里路有749道弯.
往往开不足百米,就是一个急弯,车速难上四十码.
.
路是单车道,一面悬崖一面山壁,会车只能靠退让的本事.
时有冲下悬崖、车毁人亡的事故发生.
..
一路上,海拔落差千米,不到七公里的隧道这头白雪皑皑,那头却是草木丰盛.
越往山里开,云越多,渐渐长在手边.
人沤在云里,在弯道上颠来倒去,器官在左,身体在右.
郭友同车的七个战友吐翻了四个.
.
但他们不知道的是,这段路从三天到半天,从冬季断路到全年通车,足足用了50多年.
..
1952年,碧江武工队的人,从最近的贡山县城出发,走走爬爬,爬爬走走十几天,成为第一批进入独龙江乡的官兵.
那时当地与外界几无交往.
.
1960年,新中国划定了第一条边界线——中缅边界线.
两年后,军民共修出一条驿道,人牵着马,用三天时间能走到最近的贡山县城.
..
1978年,独龙江边防派出所成立.
1999年,第一条通车的土路修好了,开车八小时抵县城,但一到冬季就会面临大雪断路.
.
..
派出所民警在边境线上巡逻.
手机信号直到2004年才有,且覆盖范围极小.
一次只能供十个人打手机,多一个,就断线.
在2010年后,通信基站才建设完善,全乡覆盖手机信号.
..
然而,直到今天,乡里的供电依然靠两个小型水电站.
冬天水位不足、夏天水位暴涨,再加上频发的山体滑坡压垮电线,凡此种种,时常导致断电.
.
“电一断,信号就断了,持续十几天甚至半年都是常有的事.
”新人遭遇此情,必然觉得压抑、寂寞,“但经历过一次,就习惯了.
再断电,就认为是很自然的事情.
”..
去年春末,独龙江发生特大泥石流灾害,通讯断了十几天.
民警们打卫星电话给家里报平安.
.
民警高艳平给媳妇打电话,头两个给摁掉了,第三个才接——卫星电话显示的是短号,许多家属都以为是诈骗电话.
..
3.
“你是不是不和我好了?”..
崇山峻岭的阻隔下,什么都成了稀罕玩意儿.
.
2002年,刚满二十岁的民警梁进春来到独龙江乡,看到拉西瓜的车千里迢迢过来,一瞅,两百块卖一个西瓜!而他们一个月的津贴不过110元.
..
“(吃瓜)是一种奢望.
”.
所里有谁买个瓜,大家纷纷去看,“望瓜止渴.
”..
本地吃食有限,粮食蔬菜都得从山外运进.
十月起,土路就给雪封死,走不得.
封山前,乡粮管所开着大卡车出山,采购回最易储存的罐头、粉条等食品——电力供应不上,就不能储存易坏的鲜肉与蔬菜.
不吃蔬菜,所里人总闹便秘.
.
2006年,组织派“能种菜的”的现任教导员杨荣进来做司务长搞后勤.
他在派出所后面拓了块荒地,养猪、喂鸡、搭棚种蔬菜.
警员们在封山期间也好吃得稍微丰富些.
..
2015年,新公路全面通车后,菜市、小超市都开进了独龙江.
虽品种少、价格贵,派出所总算能卸下操持农场的活儿.
.
2019年,独龙江边防派出所改称独龙江边境派出所,全体人员转制为移民管理警察.
但吃不好的情况还是时常出现.
每年雨季,雨水冲垮道路,菜市、超市就断了货源.
警员们只能吃罐头或自热饭.
..
“你是不是不和我好了?”.
大雪封山八个月后,有一位排长接连收到三封女友的信.
前两封是质问他为何不写信,第三封则是,你是不是不和我好了?两人从此断了关系.
..
“从初恋读到热恋读到失恋.
”这也成了大家总结开山后收信时常说的故事.
.
“感觉在这儿呆久了,电话也不想打,微信也不想发……过年过节时想问候一下,但你真正掏出手机的那一刻,就停止了,好像无话可说了.
”..
彭成军管这种心理状态叫“隔绝”.
.
戍边民警的身份带给他们复杂的感情,可直接体现在他们的微信名字上:有叫“边关月”的,有叫“边防小道”的,有以家乡坐标命名、叫“东经某某度北纬某某度”的.
..
.
民警高艳平在前排哨所执勤..
“讲实话,这里对外来的人来说,可能是不宜居的.
但没人守也不可能,总归要有人守在这里.
”高艳平说.
.
4..
“人能吃的东西很少,.
可吃人的东西却很多.
”..
巡界是所里的一件大事.
独龙江乡离最近的缅甸界只有五公里.
.
巡逻的时候既要小心这些蛇虫鼠蚁,还要提防着毒蛇猛兽.
“人能吃的东西很少,可吃人的东西却很多.
”..
雨水最足的几个月里,但凡钻过草丛的,出来后,身上挂着十几二十条蚂蟥都属平常.
蚂蟥刁钻,轻易不叫人发现,吸血前不过米粒般大小,无孔不入.
饱饮后却有小拇指那么大.
.
“根本不知道它怎么进去的,它又没长翅膀,怎么就到身上了?”..
还有当地特有的毒蚊,长得比指甲盖上的小月牙还小,怎么也防不住.
一被咬,就化脓,若咬在脚背上,整只脚能肿成个包子.
.
随处可见烙铁头蛇、眼镜王蛇,而且这里的蛇们竟都有不冬眠的习惯.
有民警曾在冬天巡界时见过手腕粗的蛇,估摸有两米长.
..
民警梁进春曾经遇见过熊,体型较人大上许多.
他和战友们隔了百来米,趴着等熊走过,大气不敢喘.
虽然有配枪,但在边境线两公里内不能随意开枪,因此遇到猛兽只好能躲则躲.
.
动物在这里来去自如,人却走得好辛苦.
..
路是靠砍刀砍出来的,只几个月不走,植被又会疯长回来.
走在里面,只觉得脚下无路,顶上无天,到处只有石头、青苔、烂泥、花草树木.
.
接近垂直的陡坡极多,要拿绳索挂着树枝爬上爬下.
绳子不够用,就砍当地特产的小竹子,筷子一样粗细,勾在树上做安全扶手.
几个人手拉手,一起上下.
..
.
民警在巡界途中,道路险峻..
行军背包有三十斤重,收着干粮、睡袋、帐篷等物件.
水却不用带,“独龙江什么都有可能缺,但永远不会缺水.
”山里水汽氤氲,如雾中行走.
从白天到黑夜,人都好像泡在水里,浑身湿淋淋的,脚上起了泡,在打湿的胶鞋里一闷,很容易发炎.
.
晚上要睡觉,找个全平的地方也难.
只能在稍缓的坡上搭个油布帐篷.
..
“为什么人家上一代的做得了,为什么我们做不了?”走不动的时候,梁进春曾这么给自己打气,“我就想别人行我也行,不想丢那个脸.
”.
5..
“这是脑袋别在裤腰带上干的活儿.
”.
最险的是43号界碑,来回要十几天.
“人轻易去不了的.
”..
梁进春听去过的老战友提过,那界碑在海拔4160米高的担当力卡山的那拉卡山口,方圆60公里内都是无人区.
.
1971年,战士邱旦史在43号界碑的查界返程路上,为掩护队友,遭野兽袭击而牺牲.
..
“去43号界碑,你得把时间算得很准.
比如你几小时内必须到达某个地点,要不然你可能就过不去了,气候、地势随时会有变化.
”梁进春说,早年所里有巡43号界碑的硬性任务时,但凡完成巡界、成功返回的,都会给予三等功奖励.
.
“因为这是脑袋别在裤腰带上干的活儿.
”..
七十年间,共有八名烈士,长眠在了这里,其中有六座墓是衣冠冢.
.
1964年,战士张卜在巡界路上突发急性阑尾炎,恰逢大雪封山,无法送外治疗.
当时周恩来总理特批了空军出动,向独龙江乡投递药物.
然而药落在深山密林中,终没有被找到,张卜不治牺牲.
..
1972年,战士孔玉路遇泥石流冲击,失血过多牺牲.......
最新的一座墓添于2001年.
战士于建辉在建设公路时掉入江里,军民们沿江遍寻几周而不得.
..
.
民警们在烈士陵园扫墓,向烈士敬礼..
山高路远,没有哪座墓的家属得以进来祭奠.
于建辉刚离世时,因大雪封山,他的父母三个月后才来到独龙江送他最后一程.
.
开春后,民警会去烈士陵园扫墓.
频发的泥石流把通往陵园的路冲得七零八落,陵园大门的桥梁与阶梯都被冲垮了.
..
要进陵园,只能沿着山梁爬坡而上,将陵园侧边的栅栏锯下,而后进入.
.
扫落叶、敬烟酒,酒是小杯分装的白酒,当地特产的,一座墓前摆一杯.
..
敬完了,也没有多的话可说,就凝神不语.
.
..
民警们在祭奠烈士,扫落叶、敬烟酒,酒是当地产的小杯分装的白酒.
“外面地方好,平,但我就是呆不住,给我一百万也不去(大城市).
”唐小聪说,我喜欢山野,喜欢钓鱼、爬山、睡在草果地里,回来做辅警,也是为了一种情怀.
..
“在边疆的大山里,我把热血融进江水的澎湃里.
五星红旗,猎猎飘扬,边防献身,兵营雄光.
边防军人,冲天豪情,守卫边疆,无上荣光.
”唐小聪喜欢摇滚,几年前自编了一首叫《荣光》的歌,清唱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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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1-7-2 00:02:36 来自手机 | 只看该作者
地板 醒着,做梦说:
大家好,我是罗伯特刘。
上周后台催更的留言炸了。
这都是因为大家看了——,志愿军断粮7日,有部队靠吃美军尸体活命。
尽管里面的文字十分残酷,但因为真实,触动着每一个读者的心。
因为人心是有温度的,会被那残酷的冰血刺痛。
为了让大家早点看到系列第二辑,我把原计划下周三的推送提前今天发了。
在抗美援朝第五次战役开始时,战地记者孙佑杰接到一项特殊的采访任务,他十有八九会死在采访途中。
社长很担心他,给他配了个搭档,想让两个人彼此照顾,可任务执行到一半,生死搭档却丢了。
史云呢?,我挤进藏满战士的坑洞,往周围扫了一圈,突然发现少了点什么。
没有史云!,曲社长让我带他下部队历练,一路上我们同甘共苦,他人跑得快,从未落下我。
现在我是安全了,可他人没了。
他还那么年轻,万一有个好歹,回去如何向社长交待啊。
我沿着来时的路往回冲,逆着冲锋的人流,在满是硝烟的密林里摸索,寻找史云的身影。
我不能丢下他,我们是战场上的生死搭档。
我和史云接到这次任务,是1951年的4月21日。
这天刚吃过晚饭,27军《胜利报》社长曲中一突然找到了我,说第五次战役即将打响,想让我明天就下部队去采访。
第五次战役规模巨大,仅志愿军一线作战兵力就高达60余万人,这样的战役我岂能错过,肯定能写出惊天动地的新闻。
我胸脯一挺接受了任务,于是问社长:“要我到哪个师去?”,而接下来社长的“通气”却让我心头一惊。
曲社长道:“要你直接下到团怎么样?”,“下到团?”我不禁重复了一句。
报社通常是战前下到师,战斗打响后发现了报道线索,才到团以下的基层去采访,现在战前就直接下到团,说明这个团执行的任务非同小可。
我急忙问社长:“到哪个团?”,“第80师的240团。”,史云在抗美援朝时期的摄影作品,这次战役第80师、81师担任第一梯队,其中80师240团是第一梯队的尖刀团。
我懂得“尖刀团”的厉害,好比一把锋利的尖刀,楔入纵深后将集中的敌人分割,为后续部队创造歼敌战机。
我更明白其中的危险,一旦楔入纵深必然遭到敌人的拼死围剿,这就意味着“尖刀团”要赴汤蹈火,为战役全局付出局部的重大牺牲。
如不随军采访报道,许多英雄事迹等战后采访,恐怕连知情人也找不到了。
240团之前在强攻美军“北极熊团”驻扎的3座独立院落时,担任主攻任务的3连两个排的战士,最后就只剩下一个,而“北极熊团”一个人也没留下。
我马上意识到,此次随“尖刀团”穿插,十之八九将有去无回,于是当即做好了牺牲的准备。
除了和手枪一样不离身的采访本和木刻刀、木刻本,其它东西都放在了社长的马上。
我对社长说:“请首长放心,我孙佑杰绝不会给报社丢脸。”,看我越是态度坚决,社长越是有些担心。战场上就是这样,你越不怕死,上级就越担心你的安危。
这时社长还告诉我,将同时派出摄影记者史云跟我一同执行此次任务,一来拍摄“尖刀团”的战地照片,二来彼此有个照应。
我一听,心里很高兴,史云和我是老搭档了,有他在,我放心。
史云是上海解放后入伍的青年知识分子,比我小四岁,只有20出头。
他不仅会摄影,而且懂英语,口说笔写都很棒。他刚到第27军,社长就让我俩搭班子写报道。
我写,他拍,我们一直搭档得非常好。
记得部队还没入朝时,我们在吉林安东市休整,有一天没有军事行动,吃过早饭,我拉上史云,想去逛逛过去从没来过的安东市。
我们俩沿鸭绿江岸而行,好奇地看着江边的一切。原来鸭绿江的水不是我想象中的绿色,而是清澈透明的蓝色。
横跨鸭绿江的大铁桥,像是用许多节铁架子连接起来的,很是雄伟壮观。
更让我们新奇的是,一江之隔的对岸就是朝鲜的新义州市,这是当时朝鲜剩下的唯一一座完整的城市,繁华的街景清晰可见。
史云在抗美援朝时期的摄影作品,正在我远眺新义州时,忽然从远处传来,一阵来源不明的轰鸣声,,只见鸭绿江南岸上空,出现了一片密密麻麻的黑点点。
我不禁在心里打了个寒颤,那是美国的轰炸机和喷气式战斗机,足足有上百架。
史云正在用相机专心拍摄鸭绿江大桥,还没有发现远方有异常,我一叫,他闻声跑过来问我发生了什么事。
顺着我的视线向南边一看,史云脸色刷地变白了,拔腿就往回跑。边跑边说:“敌机要轰炸了,赶快跑,回市里!”,他看我一动不动,又回来了,仿佛对自己刚才的惊慌失措,有点不好意思。
史云还没经过战争,不懂得防空的常识。我告诉他,敌机即使要对我们轰炸,首当其冲就是安东市,往市里跑危险性更大。
而现在我们两人所处的江边,没有目标人群,反而是最安全的。
史云擦了擦脸上的汗珠,笑了。
来势凶猛的美机果然没有袭击安东,而是对新义州展开了地毯式的轰炸。刹那间,新义州变成一片火海。
看到美军示威般的轰炸,我们的高射炮也向鸭绿江北岸开火,以显示我们的领空主权。
史云在抗美援朝时期的摄影作品,高炮发射的一串串炮弹,在美机群中炸出白色的亮光。史云打开照相机,准备随时捕捉敌机被击落的镜头。
敌机坠毁的画面没拍到,接下来的画面却吓呆了我们。
大批大批遭空袭的朝鲜人,拥挤着从火海中跑出来,直奔鸭绿江大铁桥。
在求生的欲望面前,什么岗哨呀,国界呀,大桥呀,深水呀,一切都阻挡不住了。
大桥很快就人满为患。人流越拥挤,流动越缓慢。
在这无法控制的巨大拥挤推力下,又酿成了新的悲剧。
许多老人、小孩和弱者,倒在众人的脚下,被践踏窒息而死。许多处于大桥边沿的人,被挤出大桥之外,落于鸭绿江中。
然而逃难者还在源源不断涌向大桥,被挤出大桥的人群像被巨力推倒的墙体,一齐倾斜掉落江中,溅起一片片白色的浪花。
挤死在脚下者难以统计,落水者无力挣扎,绝大部分只扑腾了几下,就溺死于江里。
江面上的尸体横七竖八,比比皆是。
我和史云只能干看着对岸的惨状,最后拖着沉重的步子,离开了漂满浮尸的鸭绿江,无奈向安东驻地走去。
这是史云第一次近距离看到真实的战场,他的手里拿着相机,有些颤抖。
经过短短一年的历练,史云早已不是胆怯的新兵,能和他一起去执行“尖刀团”采访任务,我多了些安心。
记得我们俩告别报社战友的时候,大家的眼睛里都闪动着担忧和惜别之光,好像是再难相见的诀别。
我不记得我和史云是否流泪了,军令如山,我们心里只有一个念头,赶紧去军指了解情况,再连夜赶到第240团。
我们到军前指挥所才了解到,原来第80师、81师已于4月19日接替原第40军坚守的阵地,和敌人交上了火。
短短三天时间,志愿军中有宁死不屈翻身跳崖的壮士,也有个别临阵逃跑、自伤、自杀逃避上战场的干部士兵。
并不是所有人都有勇气和能力直面残酷的战场,我也预感到此次战役恐将异常艰难。
为了不耽误跟随“尖刀团”一同穿插的任务,我和史云匆匆了解情况后就立即启程,漆黑的夜色里,我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配枪。
记者的配枪都是一把小手枪,我们习惯叫它3号手枪。这么点口径的手枪,不过10发子弹,能打死只野猪、野狼就不错了。
我当时就想,这把手枪,与其说是用来打击敌人,到不如说是为了在最后关头,能给自己一个痛快。
史云在抗美援朝时期的摄影作品,我们到达80师240团前沿时,已是4月22日拂晓了。
整个集结阵地一片沉寂。
部队隐蔽在丛林或防空洞内,外面看不出有打大仗的迹象。士兵有的在擦拭武器,有的在捆绑炸药,有的在整理行装,只等着一声令下。
下午17时30分,三发绿色信号弹腾空而起,240团以最快的速度,沿着一条山沟小路向南穿插。
我们紧跟着部队,半点也不敢落下,深入敌人纵深时要是掉队,除了死就只能当俘虏。
史云在我前面,不到半个小时,我们俩人的棉衣已全被汗水湿透,气喘吁吁,口干得要命,连口水都干涸了。
我真担心自己会因为干渴虚脱而掉队。
这天夜里,天空无云,月亮高挂,山川道路看得一清二楚。我边跑边寻找水源,不料多水的朝鲜唯独这条沟谷离没有河流。
五次战役渡过昭阳江(史云拍摄),走了好长时间,才发现远处有一反光的小水湾,跑到跟前才看清,这是个散发着腥臭味的死水沟。
我舀了满满一缸子水,正要大口解渴时,已经喝下去的史云,呲牙咧嘴又吐了出来:“里面全是虫子。”,史云是上海毕业的大学生,没怎么遭过这样的罪。
我已经在战场上摸爬滚打好些年,这种小事吓不着我,反正渴死也是死,我不管了,闭上眼睛,“咕咚咕咚”将大半缸子带虫子的水一饮而尽。
此时,前方不远处已是枪声大作,火光冲天,“尖刀团”的前锋部队同敌军接上了火。
经过一夜穿插战斗,240团总算成功地突进了敌人纵深,伤亡不算太大,算是有大惊无大险。
若说夜里是我们的天下,第二天拂晓后,就是敌人的天下了。
太阳刚刚升起,就出现了敌机的影子,附近几乎全是沙丘,没有可供隐蔽的地方。
大家只好抽出军用小锹挖洞隐蔽,沙土松散,土工作业还算容易。
可我与史云只急着轻装上阵,没带工具。没法子,我俩只好用手先猛扒出一条小沟,仰面躺下,再用沙土覆盖全身,只露出脸面注视着敌机的动向。
说起来,在我们搭档采访的过程中,不仅躺过沙坑,还一起睡过雪地。
那是我永生难忘的一次露营。
当时我和史云正随军奔赴长津湖,一天报社突然通知我们黄昏前返回军部驻地。
长津湖战役中(史云拍摄),军部驻地在一座高山坡上,漫山遍野被大雪覆盖,最深处的积雪足足有半米厚。曲社长见我们回来了,让我俩赶紧先去休息。
可茫茫山野,哪里有供人休憩的栖身之所呢?,大雪还在纷纷地下,一阵暴风把雪扑进我的脖子里,顿觉浑身一阵颤栗。
正在这时,史云走过来喊我去找地方睡觉。
我扫了一眼,只见周围的庄稼地里有个小草堆,我指着那说:“咱俩到那里去怎么样?”,“正中我意,”史云笑着说。
虽然环境恶劣到了极点,甚至随时可能被冻死,但史云总是乐呵呵的,他有种让人在困境中感觉踏实的能力。
在零下30几度的山上宿营,每人只有一床薄被子,小褥子,一件大衣,和一块方型雨布,光靠这些睡在雪窝里,可能还没醒就被冻死了。
史云在抗美援朝时期的摄影作品,我俩决定二人同睡一个被窝,靠增加被褥的厚度和分享彼此的体温来抵御寒冷。
我们好不容易弄到几束树枝条,在雪地上摆开,上面铺一块雨布和两床褥子,我俩穿着棉衣棉裤躺下,一人头朝西,一人头朝东,两人侧身屁股贴屁股。
然后盖上两床被子外加各自蒙头的大衣,最后把一块方雨布放在上面,再用积雪将雨布两侧压住。
一切准备停当之后,我俩慢慢将胳膊和头全部钻进被窝里,开始睡觉。
开始还能听到寒风的呼啸,不一会就进入了梦乡,什么也不知道了。
这是我在屡次战争中条件最恶劣,天气最寒冷的一次露营,但我们却实实在在地睡了个好觉,让我记了一辈子。
而此时我们俩躺在沙坑,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敌机几乎贴着地面飞了过来,驾驶员的脸清晰可见,有的还瞪着眼睛向下观看。
敌机转了一圈再次飞过来时,有人过度惊慌,起身向不远处的一处松林跑去。
松林中也隐藏着兄弟部队,这一跑直接暴露了目标,几十个战友就这样无辜牺牲了。
敌机飞走后,大家不敢在此久留,立即跑步进入山林地带,继续向南实施穿插。
这个穿插不同于行军,而是一路小跑。当时我就想,社长多亏派我和史云来了,换了体力差的人估计早就掉队了。
我们刚入朝鲜时,不仅要忍受零下40度的严寒,双肩还要承受四五十斤的负重。
背包、棉大衣,干粮袋、铁水壶、办公挎包什么都得自己带。一头小毛驴驮这么多东西长途奔走,也够它受的,何况是人呢?,跟我相比,史云身上还多了摄影器材。
史云年纪小身子轻快,我却有些体力不支,朴实的战士们都来抢着帮我背干粮袋和背包,他们要背武器,负重比我要大得多。
相比之下,我实在不忍心再给大伙增加负担。
史云在抗美援朝时期的摄影作品,这一次我和史云有经验,除了必要的采访用具,我们什么都没带,轻装上阵才能紧跟“尖刀团”。
穿插到半路时,80、81两个师的部队汇集在一条山路上,几路纵队齐头并进。
2万多人硬生生地在荒山野岭中踏出了一条新路,也可以说是一条血路。
美军的炮击精确无比。
每个人都只有死命地往前猛插,慢了或者停下来,只会死得更快。
到4月24日早晨,我和史云随着“尖刀团”已插进了敌人阵地的纵深边缘。大气还没喘上几口,敌人的炮火就将狭窄的山沟封锁了。
数不清的炮弹、燃烧弹和榴霰弹,将山沟炸得如同漆黑的夜晚,同时,火焰中的泥土、石块、树枝,铁丝网,漫天飞溅。
因为没有停止前进的命令,部队仍在火海中死命奔跑。
炮弹在谁的身边爆炸,谁就本能8888888888888888888888888地立即卧倒,响声过后没有伤亡,又爬起来继续往前跑。
这是我参军以来经历的最为惨烈的一次炮袭。
战士的断肢、尸体、衣物、棉絮挂满了灌木枝条,鲜血不断溅到我的脸上、身上。
而炮袭下的部队仍像潮水一般此起彼伏、一波又一波地向前奔涌。
尖刀团80师240团穿插(史云拍摄),有人说,人到生死关头想法一定很多也很复杂。可事实是,我已经不记得自己当时的想法,只记得,跑,找弹坑,卧倒,爬起来再跑……,除了逃出那片像地狱一样恐怖又漫长的战场,我的脑子里已经顾不得想任何事情。
不过十几分钟,仅团机关就伤亡了二三十人,前锋部队的伤亡就更加惨重了。团首长当即命令部队停止穿插,暂时就地疏散隐蔽。
我不能不佩服美军的炮兵,指挥迅速、灵敏而又准确。部队一隐蔽,炮击随即减少,但如发现哪儿有目标,炮弹顷刻就会落到哪儿。
接到分散隐蔽的命令后,我好不容易找到一个敌人遗留的坑洞,而里面早已藏满了战士。我已经疲劳至极,索性在洞口坐下来。
我心想,这里虽然是洞口,但伤了有人帮忙,死了有人知道,比哪儿都好。
这时,一个卫生员认出了我,喊后面的挤一挤,前面的让一让,好让我暴露的身体挪进洞里。
我挤进去一看,里面隐蔽着半个排的人,洞顶是粗大的杉松木,两侧是坚硬的石壁,一般的炮弹难以炸透,自己一时安全了。
我突然发现少了点什么,往周围扫了一圈,没有史云!,史云还那么年轻,万一他有个好歹,可如何向曲社长交待啊。
我不能丢下他。
我沿着来时的路往回冲,逆着冲锋的人流,目光在满是硝烟的密林里摸索。
在硝烟弥漫的密林里,我感到自己离火光和爆炸声越来越近,或许我用不到腰间的那把3号手枪了。
我们从入朝就一起搭档,他拍,我写。真正是同甘共苦的生死兄弟。
记得长津湖战役后,我们一起随27军追击南逃的敌人,路上发现凡是美军驻扎过的阵地,到处都有武器和生活用品。
史云年轻气盛又胆大,指指路旁一块敌人曾占据过的阵地,对我说:“咱俩去拣点战利品怎么样?”,“你不怕踩着敌人埋下的地雷吗?”我随口说。
“哪会有那么倒霉。即使工兵扫雷漏下个把地雷,也不会正巧叫我们踏上。”史云不肯死心。
我心里纠结得很,不过,肚子饿得咕咕叫,满地都是好东西,也着实怪馋人的。“走,咱们去拣个‘洋捞’去”,我对史云说。
我们二人离开公路,径直向路旁横七竖八躺满美军尸体的地方走去,各种各样吃过的铁皮罐头空盒堆积成小山。
军用罐头没有用图像标明品种,只在铁皮上压印着英文。懂英文的史云一眼就看出是什么,一一告诉我。
奶粉、巧克力,各种牛肉、猪肉,和水果、蔬菜制成的罐头,以及大米拌土豆的混合饭,应有尽有。
最高级的当属一种套饭罐头,一个大木箱里装十个小木箱,每个小箱内有饭、菜、肉罐头,饼干,果汁,香烟,抗风火柴,叉勺,纸巾,甚至还有加热罐头的固体火炉。
除了食物,美军扔下的鸭绒衣、裤、被和高筒毛皮棉鞋,俯拾即是。
史云在抗美援朝时期的摄影作品,我真喜欢他们鸭绒被和气垫褥子,可惜阵地上,剩下的都残缺不全。我拣起一双新的高筒皮靴,穿在脚上试试正合适。
走了几步觉得太重,心想,敌人行动坐汽车可以穿它,我们靠两条腿走路,简直是个累赘,接着又把它扔了。
于是,我和史云面对着遍地的东西,每人只拣了几块香皂和肥皂,放进挎包里,就算是所缴获的战利品了。
但对我们来说,这些都是次要的,什么战利品都比不上一台照相机。
我俩好不容易找到一架,兴奋地捡起来一瞧,最重要的镜头却是碎的,机盒也破烂不堪,气得我骂着往前一扔,由于用力过猛,我站立不稳摔倒在地。
万万没想到,我扔出的这架照相机竟触响了一颗地雷,一声巨响之后,炸得空罐头盒儿满天飞舞。
一旁的史云吓了一跳,赶紧冲过来问我伤着没有,我说:“幸亏摔倒了,不然就呜呼哀哉了。”,在解决吃的问题上,史云后来还成了报社的大功臣。
部队追击南撤美军一路到了朝鲜咸兴,这里是他们后方物资供应基地之一。
美军从撤走时,就开始出动大批飞机对这里进行轮番的轰炸和扫射,避免物资落到我军手里。
尽管如此,有的部队为饥饿所迫,仍然派出了少量人员冒着敌人的炮火封锁,前去咸兴靠肩背手提抢出一些食品罐头。
军政治部决定在自愿的原则下,每个部门可以出一个人,背回的罐头归自己部门食用。
可报社谁去呢?这不仅是一件苦差事,而且异常危险。
我没想到,第一个站出来的是年轻的史云,我还记得在鸭绿江边第一次看到敌机轰炸新义州时,他被吓得不轻。
但如今他已不再是那个惧怕硝烟炮火的孩子了。
史云单人照,那天太阳还未落,政治部抢罐头的同志就出发了。
当大家来到咸兴食品仓库时,仓库已被美军的炮火所击中,到处火光熊熊,浓烟滚滚。
炮弹不时在仓库内外爆炸,一片混乱中,仓库已经无人管理了。军队和老百姓谁来都可以,谁愿搬什么就搬什么。
人来人往的仓库门口,已有好多名军人和老百姓死在那里,有的怀里还紧紧抱着一箱罐头。
有从仓库跑出来的人,刚出门外,一颗炮弹打来,人的鲜血和罐头的液汁淌流在一起。
装罐头的木箱没有用图像标识,大家都看不懂的英文说明,不管什么品种,搬起一箱两箱就往外跑,有的回去才知道,搬成了西红柿罐头。
有人想有所选择,就得冒险摔破木箱看个究竟。还有人找来斧头,劈开木箱、砍破罐头,一看是自己爱吃的,才挑选后背出几箱。
史云却沾了识英文的大光。他进到仓库,专拣奶粉,牛肉,猪肉等好的品种背,加上他年轻力壮胆子大,飞快地离开了炮火袭击的库区。
托史云的福,报社每人都分到猪肉、牛肉罐头各半筒,大家还把十斤罐装的奶粉瓜分了。
我吃完了牛肉罐头,又挖了几小勺奶粉放在盆中,倒进了半盆开水,不用搅拌,奶粉当即溶化,变成了很浓的奶水。
虽喝起来香喷喷,甜丝丝,但一想到其来之不易,又出自美国,心里仿佛又别有一番苦涩。
看到大家都吃上了大餐,史云笑得很开心。
片刻前九死一生的冒险,都被他抛诸脑后,仿佛只是过往云烟,不值一提。
史云就是这么一个胆大心细的人。
我在满是硝烟的密林里,呼喊着史云的名字,生怕他出了事,再也找不见他。
我感到自己离火光和爆炸声越来越近。或许,我再也用不到腰间的那把3号手枪了。
我一边想,一边继续逆着人流往回跑,突然,在一块不大的树林,我发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是满脸尘土的史云,他正抱着照相机缩在树下,不知是死是活。
五次战役第一阶段(史云拍摄),史云一听我喊他,猛地睁开了眼睛,惊讶地喊:“你不隐蔽来这里干什么?”,“来找你啊!这里不安全,快走。”我拉起史云就往树林外跑。
原来,炮袭时他走散了,因找不到隐蔽的地方,就近跑进了这块树林,选了一棵大树根靠着。
炮火连天中,史云闭上了双眼,把最重要的相机往怀里一揣,是死是活就这么着了。
我们俩刚走出不多远,身后的树林就响起了爆炸声,除了史云依靠的那颗大松树,其它树都被削去了一大截。
“好险啊!”史云抹了一把汗说:“你给我拣了一条命啊。”,劫后余生,我一把搂住了史云,史云也红着眼睛抱住了我,不需要语言,我们要生死在一起。
史云突然推开了我,掏出怀里的相机,笑着说,说不定熬不过这一趟了,必须得留个影作纪念。
他拉着我半蹲在地上,用自拍功能飞快地拍了一张我俩的合影,那是朝鲜战场上我们唯一的合影。
那时的胶片十分宝贵,我们舍不得给自己照,得留给出生入死的战士。这张珍贵的合影我一直留到现在。
我跟史云拍的唯一一张自拍照,我和史云回到坑洞没多久,又接到继续穿插的命令。
这次部队改变了路线,离开有乱石河水的沟底,沿河崖上方的窄路隐蔽穿插。
美军的步兵不行,但步炮协同那是一流的,不出10分钟,上百门迫击炮齐刷刷打来,封锁了河崖上的小路。
片刻之间,血肉横飞,尸横沟谷,有的尸体还在燃烧,惨不忍睹,我闭上一直不停观察的眼睛,史云拿着相机也不忍心拍照。
团司令部不得不再次命令部队疏散隐蔽,以便进一步查清敌情,组织部队就地反击。
我和史云从弹雨中冲出来后,立即爬进了一块悬空的巨石下面,此时,这里已经隐蔽了几十名伤员。
见我没有负伤,一位腿还在流血的战士,恳求说:“同志,你有救急包吧?能给我用一下吗?我有饼干给你。”,我挎包里确实有救急包,但这是人人必备的自救品,你给了别人,自己负伤了就只能等着流完血死去,可眼前的战士就在流血啊。
史云在抗美援朝时期的摄影作品,我掏出了救急包,帮战士包扎好了伤口,战士高兴啊,拿出最后一包压缩饼干来,对我说:“请你吃了吧。”,“我有。”我将饼干放回了战士的挎包里。
其实,自4月21日,部队一直在紧张地穿插,没有做过一次饭,我的干粮早已吃完了,肚子饿得咕咕直响。
但即便是再饿,我也不能吃战士的饼干。
攻击部队打掉了制高点的威胁后,我和史云跟上“尖刀团”继续穿插。
我们紧紧地相跟着,没命地往前跑,一夜漫长的急行军,“尖刀团”终于到达了坡州洞。
这时,正面的敌人已经全部南撤,部队奉命在这里休息。趁此机会,我迅速整理3天3夜的见闻,开始赶写新闻报道。
三天后,我躲在一个小洞穴里,刚写好最后一行字,240团的首长派人来通知我,美军已经全部撤退到了汉江南岸。
这次战斗结束,我们要急着赶回军部发新闻。
团首长要派警卫员护送我们,我拍拍自己的3号手枪,说:“我们有家伙。”,我赶紧找到了史云,告诉他:“战斗结束,第五次战役第一阶段胜利了!”,史云一愣:“我们活过来了?”,我边收拾行李,边说:“活过来了!走,咱快回去发新闻。”,因为各种原因,孙佑杰和史云从朝鲜回国后,就失去了联系,再无任何消息。
我很想知道史云后来的命运,在网上搜“史云”的关键词,交叉对比后找到了他的踪迹。
让人遗憾的是,他仅有的简短信息留存在“天堂纪念馆”里。
史云早在1990年就因脑淤血抢救无效去世,享年61岁。
史云转业后回到上海,毕生从事摄影工作,担任过上海石化总厂摄影协会副会长。
当我把史云的消息转告孙佑杰老兵时,他非常高兴,90多岁的他执意要写一段话,纪念这个70年前的生死搭档。
这就是共同经历生死后,永不忘怀的战友兄弟情吧。编辑:赵斯卡罗伯特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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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1-7-2 11:25:00 | 只看该作者
5楼 我是白小白说:
不对呀,我听不要36分钟,只用了25分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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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1-7-2 13:56:52 | 只看该作者
6楼 小小玉米说:
这是哪个公众号楼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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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1-7-2 13:58:24 | 只看该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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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楼 奥卡姆的剃刀说:回复6楼小小玉米
天才捕手计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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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1-7-2 13:59:55 | 只看该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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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楼 奥卡姆的剃刀说:回复6楼小小玉米
他里边的文章很多都很有趣,看了之后能让你增长不少的见识。包括,金三角系列,我的骨头会唠嗑,法医系列,踏雪寻迹等。可以搜索来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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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1-7-2 15:34:52 | 只看该作者
9楼 杏花天影说:
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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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1-7-2 18:12:46 | 只看该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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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楼 五星红旗说:回7楼奥卡姆的剃刀
你说的是一个公众号吗?怎么没有搜索出来?捕手计划,搜索无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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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1-7-2 18:22:42 | 只看该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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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楼 奥卡姆的剃刀说:回复10楼五星红旗
稍等刚才忙去了可能是没注意错别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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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1-7-2 18:25:15 | 只看该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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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楼 奥卡姆的剃刀说:回复10楼五星红旗
  微信上搜索公众号天才捕手计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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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1-7-2 18:27:12 | 只看该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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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楼 奥卡姆的剃刀说:回复11楼奥卡姆的剃刀
  他还有个负属的公众号教,天才捕手SM。是用声音讲述他们的故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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