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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河的这头,母亲在河的那一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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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断线的木偶
时间:
2025-8-21 09:35
标题:
我在河的这头,母亲在河的那一头
1.
阿兰结婚后几乎都不看电视了,一个是因为忙,一个是因为现代人,都习惯用手机平板代替电视了。
那天她在客厅哄孩子,婆婆开着电视看新闻。吵吵闹闹中,阿兰被一则新闻吸引。
新闻里的主持人一脸严肃地,用着字正腔圆的普通话谨慎说道:“据x国最新研究发现,他们已经探索接通到了一些大微子的信号,并在进一步分析研究。”
中微子在民间的说法,是科学界对灵魂的称呼。大微子又是什么?阿兰迫不及待打开手机查看。
各个平台已经火爆地在讨论这个信息,评论如潮。
更有相关人士现身说法,用通俗的语言跟大家解释来龙去脉。
原来,作为当前世界上科技和经济最发达、富豪云集的x国,有一队最最尖端的科学家,他们一直在研究灵魂的去处,研究长生不老。
果然,灵魂和长生,是人类恒古不变的话题。
他们在探索“中微子”的过程中,搜索到了一组信号。经过翻译,信号是从一个来路不明很遥远地方发过来的。
——也许是宇宙深处,也许是地球深处。
2.
信号大意是说,他们都是“死去”的灵魂,他们待在一个地方,没有地球的明媚太阳,总是阴沉沉的,但是很开阔。
像在一个大海边。
原本他们要在那里等渡船,再去另外一个地方。但是某天,也许是天气环境变了,也许是船坏了,总之船很久都没来。
他们就在渡口住了下来。慢慢的渡口人越来越多,就形成了一个集市,各行各业的人都有,大家相互照顾,组建家庭。和人间人类生活无差。
有差别的是,他们没有身体上的变化,时间仿佛凝固了一样,也就是没有衰老,也不能繁衍,老的还是老,小的还是小,瘸子还是瘸子。
会变化就是记忆外飞快地减退清除,就好比电脑的内存条一样,运转越快,需要内存空间越大,信息越来越多会越来越慢,最开始的一些记忆就需要删除才能运行。
后来有一天船来了,变得很小,说老人小孩先上船。于是一些中青年人留了下来。慢慢的,集市越来越大。
也有部分老人小孩留下来,大多是一家人的。
单独留下来的老人孩子行动不便,多数去了渡船。
渡船成了自愿原则,愿意去就去。
留下来的“人”,有一些会技术的,想着记忆在飞快衰退,我们总得做点什么,让大家记住或是重温吧。于是有人写书像硬盘一样分装记忆,有人开始用一些技术修补删除记忆。
也有人开始修建基站。希望把他们所在的地方,所在的事情,所在的思念,传回上一站。——也就是人们口中的人间。
基站行为得到了大家的支持,更多的人留了下来。
但是慢慢资源贫乏,有的人竞争不过,过的不开心,有的人等了很久,也没见基站修起来,很失望,渴望重生,于是随渡船离开了。
有人来,有人走,有人渡,没有太阳东升西落,没有时间对比观念,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集市慢慢稳定下来,形成一个稳定的群落。
终于有一天,基站向外面发射出的信息得到了反馈。
也就是“人间”收到并翻译了“大微子”的信息。
3.
刚开始得知有大微子存在,并能联系到这个信息,阿兰是兴奋的。
她想起她的母亲,几年前因为意外离开。走的太过于匆忙,未留下只言片语。每每想起,她都心抽的难受,呼吸都痛。
人生最痛苦的事情就是,在一起的时候,没有好好珍惜,分离的时候,没能好好告别。
人生最痛苦的事情还有,不能把痛苦的事情很快遗忘。
她很想问问母亲,当初为何走那么匆忙,有什么因,有什么果,甚至有什么方法可以避免挽回延迟。尽管,人死不能复生,这不是一个现实值得思考的问题。
阿兰开始每天不停搜索关于“大微子”的信息。但是,接下来事情的走向,却让阿兰心里越来越沉。
4.
关于“大微子”信息继续如潮水般蔓延,各种发酵,各种解读。大家都在热烈讨论着,仿佛和每个人都息息相关,但是和实际生活又没有丝毫联系。
接着,x国出了个召集令,邀请各国相关科学家进一步探讨,邀请世界排行富豪去投资,以便进一步研究,并且,人们缴纳一定费用便可以通过基站电话(人间这一头的)和“大微子”世界的故人联系。
联系电话的时间精确到秒,费用缺非常昂贵,一分钟一套房的代价,不是所有人都有勇气和代价承担。
尽管如此高昂的代价,还是很多人预约,预约的时间,竟然排到了几年后。
可能有的人,有生之年,都未必能排队到。
阿兰拿起电话拨通了预约热线,没等接通又挂了下去。一个沉重的现实,她甚至没有足够的钱支付预约的订金。
那就努力赚吧。
生活中的希望幻灭了,又生出新的希翼,新的希翼又如此艰难。
阿兰继续在漫无目的的等待中,刷着信息。
有个别代表在后续报道中被采访,他们被分为几种情况:
一种一脸颓废,电话接通了,找不到故人。可能渡去了另一头。
一种伤心又兴奋至极,称自己找到故人,但是时间太短,没能聊几句。
一种躲避拒绝采访。
更有相关报道称很多预约排在前面的人称:很多人去打通了电话,联系后生活都发生了巨大变化,有的千金散尽出了家,有的终日沉默寡言像在思考什么,有的疯疯癫癫,有的原本抠搜一毛不拔的人做起了大慈善......
网上的评论又一波袭来。
有一个观点认为,这就是x国的一场秀,就是使用AI高科技谋骗大家而已。
所谓的故人,都是互联网时代通过收集故人信息AI出来的虚拟人跟你对话而已。
说白了,这都是x国“圈钱”的伎俩。
此一观点一出,引起世人一片哗然,纷纷取消预约,继而怒斥。
又有人又现身说法,说自己联系上已故的祖母,祖母生前不会接打电话的,在互联网上未曾留下痕迹,说是AI人,这是吃不到葡萄泛酸。
真真假假,难以判断。
5.
连日的劳累,与大量的信息充入头脑,理不出个头绪。
阿兰昏昏沉沉,倒在书房睡着了。
醒来的时候,婆婆抱着小孩坐在她旁边,一脸焦急地看着她,手里拿着阿兰的手机,亮着屏幕,还在通话中。
婆婆指了指电话,对阿兰说:“电话有人找你,响了很久。”接着便抱着孩子出去,带上了门。
阿兰困惑地接过手机:“你是?”
“是姗姗吗?”电话那头传来阿兰母亲的声音。
天啊,阿兰的心快跳出嗓子眼。
“妈,妈妈......是你吗?”阿兰泣不成声。
阿兰的小名叫姗姗,母亲年龄很大了才有她,一直觉得姗姗来迟。后来上学时,不知道怎么改了名字。但是在家里,一直还是这么称呼着。
“哦,原来我是你妈妈。”对方莫名说出这句话。似乎声音也在颤抖。
“我的记忆快被清除了,一直记得要找个叫姗姗的人,又不知道找了干嘛,我们这边排着队的人,都在去基站打电话。我就记得这个号码,就想打来问下......”妈妈在电话那头絮絮叨叨。
原来,大微子世界也是一样,每天都很多人预约排着队等电话。想联系到人间这一头。
“妈,那你这么快就预约到了,你在那边好吗?”阿兰忘了问过去,只问当下。
“还可以,我跟一个叔叔合伙做生意,他刚好在基站后台做事,我就进来试着打打,没想到接通了......”母亲的声音越来越小,伴随着嘈杂音,电话被挂断了。
阿兰还没问出心中想问的问题。望着被挂断的电话,眼泪像决堤的河水涌而出。
原来母亲也惦记着自己,原来母亲就快忘记自己了。
但是确定母亲得确还在大微子,还没渡过去,过的还不错。阿兰心里又一阵安慰。
6.
一想到母亲就要忘记自己,阿兰总是莫名哭,幻想如果母亲还在人间,将是多么其乐融融。
转眼阿兰的小孩已经会走路,牙牙学语。
阿兰再也没接到过母亲的电话,拨过去也总是无法接通。
某天阿兰又对着电话开始流泪。在玩耍小娃突然转过头,摸着阿兰的眼泪,咯咯笑:“眼老鼠,妈妈的眼老鼠跑出来了,拖着长长的尾巴。”
阿兰想起以前自己小时候因为一件事在吃饭的时候哭闹,母亲总是用方言训斥:哭什么哭,眼老鼠一直往下跑,滴到碗里头吃了有毒的。
母亲是用方言说的,阿兰一直以为,眼老鼠是眼泪水的方言。母亲普通话说得不标准,听起来像老鼠而已。阿兰也用方言说过几次,没想到被小娃记住了。
并且被这么一形容,才发现,真的是说得老鼠。圆圆脑袋,拖着长长尾巴,住在眼睛里的老鼠。
思绪突然被拉到很多年前,母亲带着她回娘家,去外婆坟前跪拜,她看山花烂漫,又嬉戏追蝶,转眼看母亲已经红了眼,背对着她抹眼泪。
多年后,才明白,母亲在那一刻有多伤心,多么想跪在坟前痛哭一场,又不想在儿女面前失去体面。
原来时间一直在轮回,经历在闭环。
以前妈妈思念妈妈的妈妈时,自己并不懂。
转眼自己思念妈妈时,自己也是别人依赖的妈妈了。
阿兰擦干眼泪抱起小娃,心想,妈妈还是别在大微子了,就把记忆清除吧,忘了吧,渡过去,回头也变成个小娃。有人疼,也挺好。
7.
电视里又有人接到采访,说联系到了故人,一脸兴奋,后又一脸忧伤。
最后庄重地说,大微子是真的存在,相信能联系到大微子,渡过去的世界,也不远了。就算在一起不能永恒,思念和记忆也将永恒。
屏幕上又刷起了弹幕,称其AI人别骗人了。
阿兰在屏幕前握着手机,偷偷流着泪,相信是真的。因为只有母亲称呼她姗姗这个乳名。
她存着上次接通电话号码,拨过去,却再也没接通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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