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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题: 一滴血的距离:一个被拐21年孩子的自白 [打印本页]

作者: 天涯过客    时间: 2021-7-15 09:04
标题: 一滴血的距离:一个被拐21年孩子的自白
7月11日,电影《失孤》原型郭刚堂找到了被拐24年的儿子,DNA比对成功。他和妻子喜极而泣,妻子说:“这二十多年,可把我儿翻着了(找到了)。”
“我很怕别人把寻找孩子的过程定义为‘温情’,真的不是这样,这个过程无比残酷和现实。温情,只是人们最愿意相信的部分。
寻找父母也是一样。凌冬幼时被拐带,残酷与现实如影随形。他执意寻亲,内心也有过挣扎,不时怀疑自己是被父母抛弃,还要维持着与养父母家若即若离的微妙关系。
寻亲的一端是亲生父母,另一端是被拐的孩子,孩子脆弱敏感的内心世界鲜少被谈及。这个故事就试图拨开凌冬心头笼罩的层层迷雾,抵达他内心所愿。
一滴血,意味着什么?
对于4岁被拐卖的凌冬而言,这滴血首先意味着“背叛”。去年1月,25岁的他私下与寻亲志愿者联系,顺利的话,他将在采血入库后,借由全国联网的DNA数据库中找到亲人。
然而,这一打算很快被养母察觉,骂完手机那头的志愿者,她将联系方式一一删除。此前她就让凌冬做出承诺,坚决不去寻亲,否则以死相逼。
当晚,凌冬隐进家后边的山头,他太熟悉的那些蜿蜒交错的山路了,自小受到委屈,或是想妈妈了,他就去那儿的一座古墓旁写日记。这天他酒后失足,撞到头部,失去意识,所幸被路过的村民及时发现。
在柳州养家,凌冬常去家后的山头独自待着。
住院后,他将童年往事发给唐蔚华,让她在直播时读出。凌冬的养家看了那场直播,在他出院那晚,全家族出动,让他在他们面前跪了一夜。
2019年8月26日,凌冬在直播间认识寻亲妈妈唐蔚华,在凌冬的记忆中,他是1999年秋在上海被拐至广西罗城县的,恰好与唐蔚华儿子王磊被拐时间、地点相近,凌冬进一步比对了信息:头顶双旋、微卷、招风耳,双手无名指螺旋纹,都对上了。
但他始终不愿跨过采血入库这个门槛,有近5个月的时间,除了吃饭、睡觉,唐蔚华都抱着手机,开导、鼓励他采血入库,唐蔚华帮助过数十个孩子找到家人,在她看来,凌冬算是最为谨慎、犹豫的一个。
有时晚上想妈妈,凌冬打给唐蔚华,不说话,只是哭,写下“妈妈,我爱你”,唐妈不敢说话,也打字回他,“我只有高兴时才跟他语音说话,我的情绪只要有一点点难过,他都会很在意。”
事实上,这滴血所承载的,除了凌冬21年来对家人的想念,还有一种更为矛盾的“恨意”,被拐时,人贩子称他是被母亲抛弃的,而在罗城第一个养家,没几个月,养母怀孕,把他送去了柳州。那时他已在“母亲会原谅我,接我回家”的幻想中彻底绝望,在养家受的委屈、伤害,亦在这滴血中滋生着仇视。
“我采血只是为了寻求真相和报复他们”,寻亲出乎意料的顺利,得知是奶奶的一次意外疏忽,导致他被拐后,凌冬更不愿回家了,同时将从浙江赶来的奶奶与叔叔拒之门外。
犹豫了几天,凌冬还是见了家人,“我把这老太太哄走,不然我不安心”,见面时,家人强忍泪水,不敢上前拥抱他,凌冬也错开了视线。
而后,凌冬被告知,他的父母一直在找他,悲伤过度,已经离世,当时他父亲离世不到4个月,“内心积压的所有负担一下崩溃了”,他蹲在地上,不许任何人靠近。
一滴血的距离,近到让他通过血样比对在几天内找到家人,又远到等失联21年的他接近家人时,与父母已是阴阳两隔。
——讲起那些寻亲记忆时,他与工程队正在山上赶着隧道施工,广西雨季已至,他们得尽快将路修好,时常“连轴转”。凌晨4点半,他给我发来一句短信:
“我也有权利寻求自己的身世和真相吧。”
以下为他的自述:
(一)
被拐那年应该是1999年秋天了吧,只知道被一个小叔叔带到广西,(中途)坐过火车、小船,他还背着我走了很远的山路,用大树叶子盛山水喝,哭闹时,会在半路陪我捉迷藏,说哭了会有警察抓我。
之后到了一个偏僻的地方,爸妈等着我,那儿有小河,有山有树,还有鸡鸭,我家没有,我都会又害怕、又好奇地瞧瞧。
有次我把家里的花瓶打碎了,妈妈嫌我捣蛋,说不要我。不到几个月,他们有了自己的孩子,把我送给现在的家。
离开第一个养家的那个冬天,我和一个陌生人(奶奶)睡一块,4岁的我想尿尿,不敢说。最后还是她发现这些问题。那晚开始,我跟奶奶睡才有安全感,她把我的腿捂得暖暖的。
来了没多久,新爸妈让我学做点事。我开始学做饭,有次我偷偷放一个鸡蛋到快煮熟的米饭里,蛋液印在饭面上,被爸爸发现了,那晚没饭吃,到猪圈过夜。
姐姐偷偷把饭菜装到口袋,搓成一团给我吃,说,“老弟,快吃,一个晚上很快会天亮了,以后别拿鸡蛋吃了,那是要拿去卖的。”
还有次我想吃脆饼,姐姐拿了爸爸十元去买了脆饼,我舍不得吃完,啃了又啃,笑了又笑。我总问姐姐长大了想干嘛,她说吃饱饭,穿漂亮裙子,现在每年我都给她买几件裙子。她是我童年的保护神,是我心里妈妈的模样。
在我看来,养父母可以说是法盲。在他们的环境中,大多为了柴米油盐,演变成夫妻争执到最后动手。
养父脾气不好,我不太敢接近他。有时我想到他们在地里干活特别累,就心疼他们,他们对我流露出来的爱,可能不多,也会有,比如我生病,给钱让我去村里赤脚医生那儿拿药,回家会问拿药了没,记得要吃药。我在外面被欺负了,养母会去阻止,替我出气,她嫌我笨,说以后可以躲着。
到7岁读书时,我有了新名字,冬冬,因为我是冬天来的。他们平时会称呼我为老弟,柳州很多父母会这样称呼儿子。
读书时的我,心无学习,二年级的夏天,我在水塘游泳,下水没多久,养父来了,我很恐惧,知道躲不过了。也没想,他把我的衣服都抱走,说让我玩个够,别吃饭。
我也有自尊,边上是马路,有人路过,就蹲水面隐蔽自己。不敢上岸,就游啊游,泡水里久了,手脚无力,最后天快黑了,我也哭了,那时恨透了亲生父母,把我抛弃让我受罪。那是我第一次想到自杀,可我所有的勇气,都被父母磨灭了,只能硬着头皮回家。
从我到养家,无论听不听话,经常听到养父母说我是爸妈不要的孩子。其实我心里也默认了这种说法,害怕哪天他们又把我送走。8岁我就能炒很多菜,鸡鸭喂好,牛割草喂饱。碗筷我洗。衣服收拾好。我也会察言观色,迎合他们的想法。
到五年级,我辍学做了放牛娃。每次受了委屈,就去后山一座古坟,偷偷写日记、画画,寄托我对远方妈妈的遐想。我恨妈妈,恨妈妈的所有,我又想妈妈,想她一定很漂亮,我们是否有相似的地方?
(二)
15岁开始,我跟村里一位叔叔出来做事,搬砖,捣水泥,拉沙子,做了大概半年,老板看我还挺勤快的,让我学开挖掘机,以后好找工作。
打工的日子,我有一种离开家里才有的自由感,每月有工资发,吃想吃的。我有点能力了,偶尔想起亲生父母,会产生一种报复反弹的心理——没有你们,我也有工作,也长大了,也能挣钱。
可是,别人下班,经常有父母打电话来问候,有父母准备的很多干粮,我特别羡慕,我的养父母除了发工资那几天会来电话,问我工资什么时候发,记得拿回家,家里缺什么,让我给办。
只要我身上有钱,只留自己零用的,全交给他们补贴家用。
18岁那年,我在后山上给自己搭了间小屋,时常在那里坐很久,幻想一切可以改变就好了,我也不比别人低一等。
我曾无意在电视看到一档《等着我》的栏目,一位寻子母亲叫张雪霞,丈夫承受不了,想不开自杀了,留下那一句,我只要我儿。
我真被触动到了,会不会我也是被拐走的孩子?可是我会瞬间转念——我肯定是被抛弃的,村民也常说,“你爸妈都把你卖给别人了,可能又有自己孩子,更不可能要你,这里的父母养你,你要懂得对他们好。”
奶奶经常和我说,只生不养,断指可报,只养不生,断头可报。
她担心我有一天会走,就拿别人的事做比较教育我:谁家的孩子也是捡的,特别的孝顺,为了表示自己对养家的真心,父母来找她,看都不看一眼。
在她去世前几个月,生活不能自理。一日三餐,洗澡洗衣,都是我在做。离世那晚,我帮她洗好澡,喂了稀饭,她说想睡觉,让我坐在边上。当时她意识还是很清醒的,说她没什么要求,只希望我一心一意在这个家,所有的到最后还是我的。我没多想,也是认命,他们养我小,我养他们老。
半夜,奶奶躺在我的怀里走了,当时她说不出话了,用手指着客厅中央、平时供奉祖宗的香火排位,示意我答应她的请求。
(三)
刷到唐妈视频时,我处于人生最低谷,很迷茫,害怕自己真是被抛弃的,父母没有找过自己。每次她直播,我都避开养父母,在后山看。
当时我也被列入疑似磊磊的对象,通过管理员牵线,我和唐妈第一次私信联系。情不自禁地把童年告诉她,她说过这样一句话,“孩子不要怕,有我在。”
长这么大,没被谁这样称呼过,聊到了下半夜。我有个要求,想让她第二天直播为我唱首歌。唐妈那天比较忙,就为了我开直播唱歌。每一天,我和唐妈会微信聊很晚,她每次都耐心开导我,也小心翼翼地提示我,尽早采血,不再折磨自己。
没多久,养父母开始发觉我的变化,就留意我,阻止我看直播,还和跟进我采血的管理员聊天。那天我和养母为这事吵架,心情不好,喝酒喝多了,跑去后山看直播,不小心摔到头部,让村民送去的医院。就是那天开始,养母时刻看守着我,拿我手机,把唐妈拉黑。
住院时,想给这些年来在养家的经历,找一个倾听者,刚好在网络里,有人质疑我是唐妈虚拟出的人物,为了炒作而编造的。经过反复思考,我把信整理出来,给唐妈看,也同意在直播间读出。
我想消除一些有质疑的声音,因为这封信,部分人更深信我是小号,只有编造沉重的故事,才能获得同情。也有很多人为之动容,也为养父母的行为震撼,买来又不爱,何必要去买?劝我尽快采血找家。
可我有很多顾虑。首先担心养父母这边,怕他们难受,知道后发生隔阂,也怕村民知道,遭受他们唾弃,觉得我忘恩负义。
之所以决定去采血入库,更是想让他们看看,我还是长大了,还有一种对爸妈那种无法抗拒的、很复杂的感受,迫切想知道他们的消息,他们的模样,想当面对质。
采血过后的几天,唐妈到了广西,当时养母很抵触我们联系,只是我采血(的事),养母还没知道。她让我承诺坚决不找家,我答应后才可以去工作。唐妈广西之行后几天,想见我,可养父一直跟着我,在我的工作地方,不离开半步。
那晚我在(柳州)山里开挖机,答应她(唐蔚华),加班好了,直接去罗城。养父也跟着,(经过)河池时,他逼我回头,撞马路上的车来要挟我,我还和养父动了手。无奈被迫连夜回头。
之后唐妈妈来到柳州,我坚决要去,养母情绪失控,喝了农药。
养母住院第四天,我正式接到通知,经过二次比对,我与浙江一对父母比对成功。
(四)
比对成功后,我和浙江亲人一直没有通话,我也不见,更不会做什么认亲形式。因为奶奶的看护疏忽,让我遭这么多苦,我采血只是为了寻求真相和报复她们。
当时我在医院里看护养母,有关部门,还有志愿者者来给我开导,我的意志很坚定。家人没放弃,给我寄来我小时候爱吃的瓜果,当我收到时,奶奶和叔叔从浙江驱车赶来广西。
奶奶迫切想见到我,被我拒之门外,她没有怪我,住在了我一位叔叔家里。
经过几天的思想较量,我的心慢慢平息下来。我是这样想的,我把这老太太哄走,不然在这我也不安心。见面是在政府部门里面。她可能怕我受到惊吓,和叔叔见我那一刻,强忍泪水,不敢过来给我拥抱。而我没有直视她们。
当他们和我说,我的父母一直找我,悲伤过度,早早离世,我内心积压的所有负担一下崩溃了,蹲在地上,不许任何人靠近。
吃了晚饭,我和她们一起回了浙江。一路上,我没说话。到了老家,亲戚都来迎接我,敲锣打鼓,放礼炮。
在家里,每个人来都扒着我的手看,翻我头旋,是不是特征都对上了。我第一次看到自己小时候穿过的衣服,父亲留下当年在我走丢时那天穿的衣服,自己的小板凳,还有小牙刷,父母照片。
妈妈因为我走丢,精神方面时好时坏,有时候出去好几天才回家,爸爸又要找我又要找她,而她在妹妹几岁时就离开了。没给我留下任何物件,唯有爸爸替我保存她仅有的两张照片。
妹妹则全部交给奶奶看护,爸爸一直在外谋生养家,打听我的下落。对于他们怎么找我,奶奶一直不愿多说。当天奶奶,妹妹全程陪着我,她们没轻易在我面前流泪,但那种氛围让我可以感觉到,回到家了,家的亲人,真的才是自己最亲的人,她们的一举一动,都让我感觉到在养家所没有的暖。
奶奶说一定要喂我吃回家的第一顿饭,妹妹亲自动手拿着奶茶喂我喝。准备的都是我在养家没吃过的海鲜,有醉虾,泥螺,我极少吃这些,泥螺都不会吃,有点不自在,又感受到爱触碰在心底最柔软的地方。
回家时,奶奶给凌冬做的山粉羹。
那晚,在我睡觉的房间,奶奶摆了一张沙发,说怕我再次走丢,要守着我,我睡着后,她偷偷把我破洞牛仔裤的洞补起来。
我是在奶奶手里弄丢的,她过得很苦,常说一句话,她看不到我,不敢死去。我的亲叔叔也因我被拐受到影响,和奶奶一起兼顾这个家,直到40多岁他才成家。
(五)
因为我走丢,家里从来没拜过祖宗,认亲当天,存放21年的祖宗牌位,摆到了家里正厅,我进行了正式的叩拜。随后去了父母的安生之处,给他们上香。
自责,愧疚,埋怨爸妈那么多年,明明知道有一个节目叫《等着我》,国家有全国联网数据库,免费采血入库。我和爸妈,只差一滴血的距离。如果我早一年采血,还有机会见到父亲。
那段时间我很难过,每天浮现在眼前的,都是父母的影子,我自己都救赎不了自己,为什么不早点站出来找家?
而在养家那边,没有不透风的墙,他们还是知道了一切,开始给我施加压力,让我马上回去。我夹在中间,浑浑噩噩的,甚至养母说如果我不回家,自己买车票来浙江,把我拉回去,逼我说出家的位置。
我不想让奶奶难过,经历的这些都不会让她察觉到。每天安抚着养母,让她放心,会赡养她,生怕她想不通。不管怎样,我在那个家活了21年,有很多磨灭不掉的亲情。
去年奶奶让我回家过年,我说结婚头一年,要给(柳州)全族亲人拜年送礼,我好好商量,看看怎么安排,她迟钝了一下,说那别回了,我们都好着哩。
除夕头一天,我启程回浙江,吃了除夕团圆饭,陪奶奶、妹妹、叔叔过年,凌晨两点,启程回广西,大年初一下午回到柳州。其实对每个人,我都想做到最好。
现在想爸妈了,我就给他们(微信)发短信,告诉他们我的工作,我的想法,(父亲忌日前天)我发了一条:爸爸,明天是你离开我们一年的时间了,虽然我们很久很久没有见面啦,我想我们彼此都不会忘记的,对吗?我想高兴地对您说,前面我们吃的苦头,奶奶、妹妹,也会一直好好的。因为有了我。请您放心,我会常回家看看,也会照顾好奶奶和妹妹,让妹妹以后做个公主,我会努力,把咱们的家变成一个新家。
我想他们在另外一个地方,肯定感受到了我的转变。
(为保护受访者隐私,文中除唐蔚华,其余人物均为化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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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zmy    时间: 2021-7-15 14:23
在济南经济广播已经听到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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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黑色漩涡    时间: 2021-7-15 15:17
他这运气还算好能找到的找到的要不就是被人手脚折断做乞丐,要不就是一具死尸,腹部器官,掏空空,咳咳,不说了,怪吓人的,得把想象力丰富的晚上做噩梦呵呵。

来自:掌上乐园
作者: 天涯过客    时间: 2021-7-15 16:13
“秦莉(化名)!咱孩子找到了!”
清晨7点多,郭刚堂打来的一通电话把秦莉从睡梦中叫醒。那是6月21日,父亲节后那天。父亲节当天,郭刚堂从警方获悉自己丢失24年的儿子郭新振(又称“郭振”)被找到的消息,他按捺不住很快与老友秦莉分享了这一喜事。
郭刚堂2014年9月创办了聊城天涯寻亲志愿者协会,秦莉于2015年加入,是协会中的元老骨干,也是郭刚堂多年的好友。秦莉告诉记者,这些年来,她亲历了寻亲协会的发展壮大,更见证了郭刚堂坎坷的寻子之路。“郭新振能回来我感觉很庆幸,孩子目前状况也很好,是对郭大哥最好的父亲节礼物。”
24年来,郭刚堂也变成了寻亲打拐的斗士,他创办的寻亲协会帮助了100多个孩子回家。而儿子找到之后,他的助人寻亲之路也将继续走下去。
“这小子藏哪了?这小子藏哪了?”秦莉的记忆中,在找到郭新振之前,郭刚堂经常这样和周围的朋友们念叨,“他找了太久了。”
“1997年9月21号下午17:00左右,(郭新振)在家门口玩耍时,被一30岁左右,身高160cm以上,身穿牛仔裤,长相漂亮的女人拐走。”这句简要的“失踪经过”一直挂在郭刚堂自己创办的寻亲网站上。
如今,李太屯村中很多稍上年纪的人,也都还记得当时的一些情况。“他(郭刚堂)媳妇就回家炒个辣椒的工夫,孩子就被拐走了。”村民郭女士对记者说,那时候她每天去村北田地干农活,经常能看到小郭新振,“是个很招人稀罕的小子”。郭女士记得,当时郭新振丢失后,村里的很多男人都曾帮忙外出寻找,但没有结果。
秦莉介绍,上个世纪90年代时,郭刚堂自己买了台拖拉机运石子跑运输,“他脑袋灵,干得很不错,一天就能有上百块收入”,是当时名副其实的“万元户”,一家三口日子过得富足幸福。“但郭新振一丢,一切都停摆了。”
接下来的故事广为人知。从1998年开始,郭刚堂开始为寻找郭新振骑行全国各地,他在摩托车后座竖起两面印有郭新振儿时照片的旗子,多年里累计行程达50多万公里,跑遍了数十个省份,报废了10辆摩托车……他的寻子故事被拍成了电影《失孤》,以他为原型主人公在电影中说道:“只有在路上,我才感觉我是个父亲。”
郭刚堂本人则说,那些年皮肉上遭受的痛苦更像是赎罪,只有在路上,他才觉得对得起儿子。
艰难的寻子过程耗光了这个家庭的积蓄。秦莉告诉记者,“那时候郭大哥在外面跑,嫂子就在家做烙画葫芦”,做好以后,郭刚堂就装在摩托车上,一路寻子一路卖葫芦换路费。这一坚持就是二十多年。
“郭大哥是个心重的人,不是什么都看得开,这么多年都是硬挺着。”秦莉说,寻亲志愿者协会帮助过不少家庭团聚,但每次的团圆现场,郭刚堂都会躲在一旁。“我们那会经常想,啥时候郭大哥也能是团圆会的主角?”
这一次,郭刚堂终于成了“主角”。
6月21日,父亲节后一天的清晨,郭刚堂给秦莉打了一通电话:“秦莉!咱孩子找到了!”
“我一下就坐起来了,愣住了。”秦莉顿时困意全无,她说,原来,郭刚堂在前一天,即父亲节当天从警方获知郭新振被找到的消息,他当时激动得说错了地点,“郭新振其实是在河南安阳那边找到的,当时郭大哥电话里还说成了南阳”。
秦莉说,她听到这一消息后难以抑制地大哭,“哭得说不出话。”缓过神后,她在寻亲协会内部张罗了起来,还拉了一个群起名为“郭新振回家筹备小组”,“我们当时就想着要给郭大哥准备个盛大的活动,好好地庆祝一下。”
第二天,郭刚堂和秦莉等几名寻亲协会骨干举办了一场小型的庆祝会。秦莉准备了一个蛋糕,上面写着“郭新振回家,天涯寻亲圆梦”。
秦莉告诉记者,吃饭那天,郭刚堂不停地向妻子表达感激。“嫂子是个隐忍的人,这么多年来真的不容易。”秦莉告诉记者,多年来,她很少看到郭刚堂妻子的笑脸,她也从不敢当面提及郭新振的事。但那天,郭刚堂妻子脸上的笑容没有停过。
“嫂子说,她知道消息的那天,又哭又笑,又笑又哭。”他们了解到郭新振目前情况很好,读了大学,还成为了一名教师,夫妻二人十分欣慰。“他们当时就说,就隔二百多公里的路,郭新振不回来,他们就去看他,养父母对他也很好!”二人还盘算着以后给郭新振找个媳妇,生了娃还能帮他带娃。
7月11日,山东、河南两地公安机关在山东省聊城市,为郭刚堂、郭新振一家人举行了认亲仪式,离散24年的家庭终于团聚。
此前的24年间,郭刚堂只有郭新振幼时的几张照片,以及刻在脑海里的那些细节:左脚脚面与小脚趾之间有一明显疤痕;双手手指没有螺纹;耳朵较大,双耳上侧弧线处内边缘稍有尖骨隆起……而如今再见面,郭新振已经26岁,身板宽厚,高了郭刚堂近一头,一副男子汉模样。
几日后,郭刚堂在直播中也回忆道,虽然24年没有相见,但是父子没有陌生感、距离感。“因为我们血浓于水,他是我的孩子,我们是他的父母。”“我说:‘有些事情自己要去承担,才能长大’;他说:‘爸我会,我也是个男人’。”
郭刚堂寻子成功的消息,鼓励了很多仍在寻亲路上的家庭。
7月13日,寻女13年的黑龙江人姚福吉出现在了郭刚堂聊城老家的小区门口,他在接受记者采访时表示,替郭刚堂感到开心,“也给了我很大的力量”。13年前,姚福吉14岁的女儿在北京上学途中失踪,至今仍在寻找。
江西省吉安市吉安县凤凰镇的曾根兰也为郭刚堂寻子成功感到欣慰,觉得看到了希望。曾根生的两个孩子于两年前失踪,她和家人一直在寻找。无助时,她曾接受过郭刚堂的帮助,郭刚堂鼓励她好好活下去,坚持寻找孩子。
多年来,郭刚堂除了寻找郭新振,也一直在帮助其他寻亲的人。
他创立的聊城天涯寻亲协会,2014年至今,帮助了不少家庭。公安部刑事侦查局官微7月15日发微博祝郭刚堂“全家幸福”,并感谢郭刚堂24年来坚持参与打拐寻亲活动,“帮助100多个孩子回家”。近日,记者实地探访该寻亲协会办公室时看到,面积不大的办公室内挂满了全国各地寻亲者送来的锦旗,柜子内摆着各种荣誉证书。
秦莉告诉记者,郭刚堂曾坦诚地表示:创立这个协会“有私心”,就是想把郭新振找到。那如今郭新振找到了,寻亲协会还会不会继续?
在7月14日的个人直播中,郭刚堂表示,他今后会继续致力于打拐事业,帮助更多人寻亲。 “之前我也说过,即便有一天郭振回来了,我也会一直跟大家往下走,因为24年来一直在干一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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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天涯过客    时间: 2021-7-16 09:02
近日,电影《失孤》被拐儿童原型历经24年被找回一事引发广泛关注。2岁半时被拐,如今已经26岁的郭新振希望“继续和养父母生活在一起”的决定,更是引发舆论争议。
失散近24年的的孩子被公安机关找回,无疑让人唏嘘不已。但人们对该案的疑问随之而生:如果养父母是被拐卖儿童的买家,要不要承担法律责任?养父母是如何为郭新振办理收养登记的,收养关系是否合法?如果在收养登记办理期间弄虚作假,是否要承担法律责任?
对此,上海博和汉商律师事务所合伙人田宁宁律师向观察者网表示,若郭新振的养父母明知郭新振系被拐卖儿童而予以收买,由于该行为具有继续性,在孩子被找回前不必考虑追诉时效的问题,在理论上应当追究其“收买被拐卖的儿童罪”的刑事责任。
此外,郭新振养父母对郭新振的收养由于大概率欠缺必要申请材料而有效性存疑,很可能不存在合法的收养关系。若郭新振的养父母在办理收养登记的过程中存在伪造材料或串通国家工作人员的情形,虽涉嫌相应犯罪,但由于很可能已经超过了追诉时效,故不再承担刑事责任。
7月13日上午,公安部在北京召开新闻发布会,介绍了聊城“1997.9.21”郭新振(电影《失孤》被拐儿童原型)被拐卖案侦破情况。
1997年9月21日,山东聊城郭刚堂(男,现年51岁)夫妇时年2岁半的儿子郭新振,在家门口玩耍时被一陌生女子抱走,下落不明。山东聊城公安机关立即成立专案组开展工作,受当时条件所限,案件没能及时侦破。
今年6月中旬,根据公安部工作指令,河南刑侦部门立即采集一名本地居民的血样,检验DNA信息并录入“打拐DNA系统”,成功与山东聊城郭刚堂夫妇比中,确认该河南居民即郭刚堂夫妇失踪24年的孩子郭新振。
根据公安部指令,山东专案组立即赶赴河南,在当地公安机关大力配合下,抓获犯罪嫌疑人呼某(男,现年56岁,河南人)与唐某(女,现年45岁,山东人),两人对拐卖郭新振的犯罪事实供认不讳。目前,案件正在进一步侦办中。
7月11日,河南省安排专人,陪同郭新振赴山东聊城认亲,郭新振、郭刚堂一家失散24年后得以团聚。
7月11日,郭新振与亲生父母郭刚堂夫妇相见
据记者,郭新振被拐后来到河南安阳林州生活,上大学,参加工作,现在是一名老师。他称,现在心情有点复杂,希望生活不被打扰。
目前,郭新振决定继续留在养父母身边,“养父母年纪比较大了,对我有养育之恩,也需要人照顾。”他同时表示,自己的工作还在河南,因此,他以后还是想留在那边,但是自己假期多,会经常回来看看。
历时24年,郭新振终于见到了自己的亲生儿子,场面让人唏嘘不已。但值得注意的是,公安机关并未提及郭新振养父母的具体情况,也没有公布他们接触并收养当年被拐卖的郭新振的起因经过。
因此,该案背后的疑问随之而生:如果养父母是被拐卖儿童的买家,要不要承担法律责任?养父母是如何为郭新振办理收养登记的,收养关系是否合法?如果在收养登记办理期间弄虚作假,是否要承担法律责任?
针对上述问题,记者采访了上海博和汉商律师事务所合伙人、上海市律师协会刑事合规委员会委员田宁宁律师。
如果养父母是被拐卖儿童的买家,要不要承担法律责任?
田宁宁表示,若郭新振的养父母明知郭新振系被拐卖儿童而予以收买,在理论上是应该追究其“收买被拐卖的儿童罪”的刑事责任的,同时也对认为该行为无法追究刑责的常见理由进行了反驳。
《中华人民共和国刑法》
第二百四十一条 [收买被拐卖的妇女、儿童罪]收买被拐卖的妇女、儿童的,处三年以下有期徒刑、拘役或者管制。
[强奸罪]收买被拐卖的妇女,强行与其发生性关系的,依照本法第二百三十六条的规定定罪处罚。
[非法拘禁罪][故意伤害罪][侮辱罪]收买被拐卖的妇女、儿童,非法剥夺、限制其人身自由或者有伤害、侮辱等犯罪行为的,依照本法的有关规定定罪处罚。
收买被拐卖的妇女、儿童,并有第二款、第三款规定的犯罪行为的,依照数罪并罚的规定处罚。
[拐卖妇女、儿童罪]收买被拐卖的妇女、儿童又出卖的,依照本法第二百四十条的规定定罪处罚。
收买被拐卖的妇女、儿童,对被买儿童没有虐待行为,不阻碍对其进行解救的,可以从轻处罚;按照被买妇女的意愿,不阻碍其返回原居住地的,可以从轻或者减轻处罚。
田宁宁指出,现实中,被拐卖儿童的收买人之所以很少被定罪量刑,主要有两项原因,一是法不溯及既往的问题,二是追诉时效的问题。
田宁宁表示,在2015年《刑法修正案(九)》出台之前,刑法对收买被拐卖的儿童罪存在一则“免责条款”即“对被买儿童没有虐待行为,不阻碍对其进行解救的,可以不追究刑事责任”,该规定直至2015年才删除,“目前的规定是《刑法》第二百四十一条第六款,即‘对收买儿童没有虐待行为,不阻碍对其解救的,可从轻处罚’。”
也就是说,《刑法修正案(九)》采用了“收买即入罪”原则,只要有收买被拐卖儿童的行为就将被追究刑责,最多只能适当从轻处罚,这在一定程度上也表明了立法者对打击拐卖犯罪的严厉态度。
不少观点认为,这也意味发生在2015年之前的收买被拐卖儿童行为,将基于“法不溯及既往”的要求适用旧规定,可能会被上述“免责条款”免除刑事责任。
《中华人民共和国刑法》
第十二条 [刑法溯及力]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以后本法施行以前的行为,如果当时的法律不认为是犯罪的,适用当时的法律;如果当时的法律认为是犯罪的,依照本法总则第四章第八节的规定应当追诉的,按照当时的法律追究刑事责任,但是如果本法不认为是犯罪或者处刑较轻的,适用本法。
本法施行以前,依照当时的法律已经作出的生效判决,继续有效。
田宁宁表示,有观点认为,有些被拐卖的孩子找到以后时间都很长了,如果没有对收买行为事先立案侦查,很可能已经过了有效追诉期,所以很难追究嫌疑人的刑事责任。
针对“收买被拐卖的儿童罪”而言,其追诉时效期限为5年,而郭新振被找到时已经过了24年,显然已经超过了追诉时效。
《中华人民共和国刑法》
第八十七条 [追诉时效期限]犯罪经过下列期限不再追诉:
(一)法定最高刑为不满五年有期徒刑的,经过五年;
(二)法定最高刑为五年以上不满十年有期徒刑的,经过十年;
(三)法定最高刑为十年以上有期徒刑的,经过十五年;
(四)法定最高刑为无期徒刑、死刑的,经过二十年。如果二十年以后认为必须追诉的,须报请最高人民检察院核准。
第八十八条 [追诉期限的延长]在人民检察院、公安机关、国家安全机关立案侦查或者在人民法院受理案件以后,逃避侦查或者审判的,不受追诉期限的限制。
被害人在追诉期限内提出控告,人民法院、人民检察院、公安机关应当立案而不予立案的,不受追诉期限的限制。
但是,田宁宁指出,理论界大多认为拐卖类犯罪属于继续犯,哪怕拐卖或收买行为已经完成,在被拐孩子被找回前也要视为犯罪行为一直处于持续状态,追诉时效要从孩子被找回后开始计算。
从这个角度来看,只要2015年后“收买被拐卖儿童”这一不法行为和状态仍在持续,就相当于该犯罪行为在新规定出台后也在继续实施。
此时,收买人依旧要承担刑事责任,不仅不受追究时效的影响,也不能适用旧规定中的“免责条款”。
《中华人民共和国刑法》
第八十九条 [追诉期限的计算与中断]追诉期限从犯罪之日起计算;犯罪行为有连续或者继续状态的,从犯罪行为终了之日起计算。
在追诉期限以内又犯罪的,前罪追诉的期限从犯后罪之日起计算。
郭新振与养父母之间的收养关系是否合法?
田宁宁指出,1992年实施的《收养法》与1998年修正的《收养法》中的第二章对被收养人、送养人、收养人的条件以及收养的程序都有明确规定。以1998年《收养法》为例,其中第4条规定,只有丧失父母的孤儿、查找不到生父母的弃婴和儿童或者生父母有特殊困难无力抚养的子女,在不满14周岁的情况下才可以被收养。
田宁宁认为,考虑到郭新振当年的情况,其很可能是以“查找不到生父母的弃婴和儿童”的名义被收养的。而根据相关程序规定,收养此类儿童时,不仅要提供“公安机关出具的捡拾弃婴、儿童报案的证明”,办理登记的民政部门应当在登记前予以公告查找其生父母。
“收养郭新振除可能欠缺必要材料外,是否存在有效登记、登记前是否公告都导致其收养行为的有效性存疑,故郭新振与其养父母之间很可能并不存在有法律效力的收养关系。”
《中国公民收养子女登记办法》(1999年5月25日实施,2019年3月2日修订)
第五条 收养人应当向收养登记机关提交收养申请书和下列证件、证明材料:
(一)收养人的居民户口簿和居民身份证;
(二)由收养人所在单位或者村民委员会、居民委员会出具的本人婚姻状况和抚养教育被收养人的能力等情况的证明,以及收养人出具的子女情况声明;
(三)县级以上医疗机构出具的未患有在医学上认为不应当收养子女的疾病的身体健康检查证明。
收养查找不到生父母的弃婴、儿童的,并应当提交收养人经常居住地计划生育部门出具的收养人生育情况证明;其中收养非社会福利机构抚养的查找不到生父母的弃婴、儿童的,收养人还应当提交下列证明材料:
(一)收养人经常居住地计划生育部门出具的收养人无子女的证明;
(二)公安机关出具的捡拾弃婴、儿童报案的证明。
收养继子女的,可以只提交居民户口簿、居民身份证和收养人与被收养人生父或者生母结婚的证明。
对收养人出具的子女情况声明,登记机关可以进行调查核实。
第七条 收养登记机关收到收养登记申请书及有关材料后,应当自次日起30日内进行审查。对符合收养法规定条件的,为当事人办理收养登记,发给收养登记证,收养关系自登记之日起成立;对不符合收养法规定条件的,不予登记,并对当事人说明理由。
收养查找不到生父母的弃婴、儿童的,收养登记机关应当在登记前公告查找其生父母;自公告之日起满60日,弃婴、儿童的生父母或者其他监护人未认领的,视为查找不到生父母的弃婴、儿童。公告期间不计算在登记办理期限内。
如果养父母在收养登记办理期间弄虚作假,是否要承担法律责任?
田宁宁表示,若郭新振的养父母通过伪造材料的方式办理收养登记,情节严重的,涉嫌伪造、变造、买卖国家机关公文、证件、印章罪;情节较轻的,可能触犯《治安管理处罚法》第五十二条,受到行政处罚。
若郭新振的养父母串通民政部门工作人员办理收养登记,属于违反规定处理公务,可能构成滥用职权罪,而郭新振的养父母根据情节有可能构成该罪的共犯。
但是,田宁宁强调,与收买被拐卖儿童罪不同,上述两罪并不属于“犯罪行为有连续或者继续状态的”的情况,应受法不溯及既往原则与追诉时效的限制。
“若结合时间条件来看,由于受到追诉时效的限制,即便确有上述行为并且情节严重,郭新振的养父母也不会被追究刑事责任。”
田宁宁表示,上述结论均为基于假设情况的分析,具体案件情况与法律上的定性,还得以公安机关确定的结果为准。
截至本文发稿时,公安机关暂未公布郭新振养父母情况与郭新振如何被收养的具体细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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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天涯过客    时间: 2021-7-17 18:50
没有比你更深重的苦难,没有比你更宽广的河山。--写给《失孤》原型郭刚堂和所有苦苦寻找孩子的父母。
这是父子、母子24年来的第一次相见,也是郭新振(又名郭振)自幼被拐后第一次见到亲生父母,踏上家乡的土地。
高出母亲一头的儿子,和父母第一次拥抱,母亲嚎哭着唤他“宝贝啊,我的宝贝啊”,51岁头发已花白的父亲,扑在儿子肩头哭得抬不起头,这样的脆弱不是郭刚堂想要的,他用手捂住脸,任泪水往下流。
儿子拥抱、轻拍安抚父母,唤了郭刚堂24年来第一声“爸”。这一刻,所有的辛苦和煎熬,所有的奔波和寻找,都有了价值。“真的,老天对我们不薄。”郭刚堂以手抹泪说。
他想给儿子一个坚强父亲的形象,不想让儿子看到父亲的不堪一击和脆弱。“但骨肉团聚的那一刻,是收不住的。”
24年寻子的梦里,这样的认亲场景,郭刚堂反复渴望过。父亲节那天,从警方获知郭振被找到的消息后,郭刚堂也设想了很多次,他觉得他见了孩子,一定要“搂得住”,但是见到孩子就不行了,两口子都哭得稀里哗啦的。
1997年9月21日,山东聊城的郭刚堂夫妇年方2岁半的儿子郭振被人贩子拐走,自此下落不明。郭刚堂由此踏上24年的寻子之路,行程逾50万公里,报废10辆摩托车。电影《失孤》便是以郭刚堂为原型创作。
24年来,一代又一代刑侦民警坚持查找,从未放弃,终于在2021年6月找到了郭振,并抓获当年作案的两名人贩子。
“我们由衷地感到高兴,也完成了多年的心愿。”公安部刑侦局副局长童碧山在新闻发布会上说。
根据郭刚堂提供的信息,公安机关先后找回被拐儿童100多名。童碧山提到这一点时,用的词是感动。24年来,郭刚堂不光找自己的孩子,也给别人找孩子。在志愿者和社会爱心人士共同努力下,先后帮助过1000多个家庭找到了自己的亲人。
幸福中也有些“遗憾”,郭振生活的河南省林州市与山东省聊城市相隔仅200公里,郭刚堂曾骑着摩托车到过此地寻子,可惜父子俩无缘相见。
《失孤》片方华谊兄弟在官方微博发布团圆版海报祝福:这是电影最好的结局。
“这24年,可能是人这一辈子最好的一段。我一直在问自己,为什么丢孩子的是我?”
小郭振被拐前,郭刚堂曾有一个温暖、有奔头的家。上世纪90年代,郭刚堂在村里算能人,他和当地女孩张文革结婚以后,靠着开拖拉机卖白石灰,一天能挣一两百块钱。短短三年,他就有了5万多元存款,两辆拖拉机,还承包了12亩地。2015年他接受媒体记者采访时曾说:“我们那儿有些人结婚十几年也不如我三四年干的时间,那时候别人都挺羡慕我的。”
后来,骨肉分离,生活支离破碎。寻子最艰难的时候,从嵊州到郑州,郭刚堂兜里只有一毛五分钱,问一家烩面馆老板能不能给他一碗面。“我问能不能时,一辈子不能原谅我自己,因为我曾经在村上还算可以。”他也曾体面、自尊,他觉得没脸。
1995年4月,儿子郭振出生,一天天长大,那是一段后来只在梦里出现的美好时光,每当听到拖拉机的声音,小郭振就会跑出家门迎接父亲,伸着小胳膊让爸爸抱,举高高。郭刚堂后来每每向人回忆起这个细节就老泪纵横。
1997年9月21日傍晚,厄运的来临没有任何预兆。郭刚堂卖完白石灰回家,看到家门口围了100多号人,一位堂叔拉着他的手说小六(郭振小名)被人贩子偷走了。
郭刚堂当即给大家跪下了,央求着:“帮帮我,把孩子找回来!”四五百位乡亲一直找到了第二年春节前夕。郭刚堂向帮忙的人支付每人每天20块生活费,但是一无所获。孩子没了,钱也没了,夫妇俩人欠了二三十万元债务。郭刚堂开始独自骑着摩托车上路,天涯寻子。
公安部2021年7月13日新闻发布会通报,1997年9月,呼某吉(56岁,河南人)和唐某(45岁,山东人)在山东恋爱旅游期间,为图财预谋拐卖一男孩。9月21日,两人窜至聊城,呼某吉在汽车站附近等候,唐某外出寻找作案目标,将在家门口独自玩耍的郭新振抱走。随后呼某吉、唐某两人带着郭新振乘长途车返回河南,呼某吉将郭新振贩卖。
郭新振,是呼某吉目前供述其最早拐卖的孩子。呼某吉曾因另一起拐卖儿童案服过刑,当时他隐瞒了其犯下的拐卖郭新振等另两起拐卖儿童案。
孩子刚丢的时候,家里人不让郭刚堂和妻子见面,再见到的时候,正好有人来问孩子的事情,郭刚堂看到妻子给人跪下,抓着人家的衣裳角,央求帮找孩子。也就一两天的时间,郭刚堂看到张文革已经脱相了。
山东聊城公安机关成立了专案组,侦查调查、走访摸排,然而奇迹没有出现,小郭振音信杳无。
郭刚堂担心妻子在家里受不了,就骑着摩托车,带着张文革,到周边县市乡镇一边卖热水袋,一边打听孩子消息,只要在路上看到两三岁的孩子,两口子就怎么看怎么像小六。两个月间,郭刚堂这个27岁的小伙子头发变得花白。
“不管他在哪儿,我都希望他知道他爸爸在找他。”
郭刚堂也没想到,他寻找孩子的路,有24年那么长。他从27岁找到51岁,找到时郭振已经26岁了。
郭刚堂很清楚,命运有两种可能,一种是找到孩子,一种可能是永远找不到孩子。但假设他要是不找,那这一辈子,都和孩子见不了面。后来在鲁豫的《豫见后来》节目中,郭刚堂说:“我从家里出去的那一天,我就把命运的命字写到我的手心里。”   
丢孩子的那一晚上,父老乡亲这个三百那个五百,给郭刚堂凑了4.9万元。他一笔一笔记在本子上,不管多苦多难,后来都还掉了。在路上遇到的好心人,帮过他的人,哪怕只是一个鸡蛋一顿饭,他也一件一件地记录下来。郭刚堂的记事本成了后来打动电影《失孤》导演彭三源的一个重要的点。
这个记事本,也记录寻子路上的线索、经历和对儿子的思念,郭刚堂一点一滴地回忆和儿子相处的过往,在日记里和儿子对话,问儿子是否还记得。电影里,刘德华说:“15年了,只有在路上,我才感觉我是个父亲。”这正是郭刚堂对彭三源说过的原话,《失孤》电影中大部分情节都是郭刚堂的真实经历。
郭刚堂寻找的范围,一点点向外扩散。第一次骑行的远路是到河北邯郸。他用公用电话往家报平安,看电话的阿姨听出来了,说“你只要来邯郸,我就能管你一顿饭。”
他跑遍了全国除新疆、西藏以外的省份,南到海南岛,北到漠河,很多地方去了不止一次,行程逾50万公里,报废10辆摩托车。中国这么大,在当年13亿人口中找一个孩子,就像大海捞针。“但大海捞针,我也有个希望。只有在路上,才觉得对得起儿子。”
寻子路上,郭刚堂有两种遭遇,一种是残酷的,一种是温暖的(彭三源语)。他遭遇过多次车祸,被人欺凌,睡过桥洞坟地,乞讨过流浪过,去过很多寺庙道观,为的是白吃白住。还曾经被人打劫,打劫完后看到寻子旗,打劫的人又把钱还给他了。他遇到过很多温暖,也遇到过挑衅、嘲笑、刁难,他心里在哭,脸上却要挤出笑,求一路上的人行个方便。
后来郭刚堂夫妇又生养了两个儿子。但他们从未放弃寻找郭振,为了寻找孩子,欠了几十万元外债。有一年,郭刚堂从外地寻子返家,想给妻子一个惊喜。一进门,看到身怀七八个月身孕的张文革挺着臃肿的身子,蘸着一碗酱油,啃馒头,酱油碗里只漂了一点油花,旁边还搁着一碗玉米糊糊。多年后郭刚堂上央视《等着我》寻子,谈起这个场景时说,觉得心如刀割。
他开始挣钱找孩子。当地发展房地产,他搞土方吊运。张文革看着这一摊事,郭刚堂自己还出去找孩子。从2002年到2007年,郭刚堂夫妇还了外债36万元。
出门寻子时,摩托车上装着近2米高的一个箱子,里面装着自家做的葫芦烙画,这是郭刚堂出门的盘缠,是张文革为补贴丈夫路上花销,学的当地传统特色手艺。
长期寻子无果,郭刚堂很焦灼,他常常一边开着摩托车,一边流眼泪。在《豫见后来》中,鲁豫问他, 有的时候,是不是人生中没有答案是一件痛苦的事情?郭刚堂低了一下头,回答说:“我不是一直在找这个答案吗?”
找不到这个答案,煎熬没有尽头,他没法死心,心的折磨也就无法结束。有时得到一个线索,他急忙往目的地赶去,恍惚中却早已走过了。
也曾有过坚持不住想放弃的时候。有一次在大别山里,遇到暴风雨,将他和摩托车刮向深不见底的悬崖边,出于本能,他两手抱住路边60多厘米粗的防护柱,脸生生磕到防护柱上,血水和着雨水往下淌。有一瞬间,他真的想松手,只要一松手,这么多年所有的苦痛可能都没了。“我真的想问天问地,为什么丢孩子的是我,为什么我找了那么多孩子,找一个不是,找一个不是。”
这时他扭头看见歪倒的摩托车上的寻子旗,旗上孩子好像歪头在说:“爸爸,小六不是一直在陪着你淋雨吗?”郭刚堂醒悟了:“我死了,谁帮我去找孩子?”他爬起来,奋力扶起摩托车,继续前行。
每次回家,他都不会主动说起找郭振的事儿,妻子也不会主动询问结果,这是他们多年的默契,不说就等于没找到那个答案,不说就是还有希望。
2009年7月,郭刚堂第五次骑行到南京,他对围观者说:“如果孩子在附近,我们也不想强要回来,只要知道他好好活着,我们就满足了。”
“为什么找那么多孩子,我的孩子找不到?不过还好,我孩子找到了。真的,老天对我们不薄(笑着抹泪)。”
在记者看来泡在苦水里的郭刚堂,却在接受采访时说过好几次“我觉得我是幸运的”“真的,上天待我不薄”。在公安部的发布会上,官方评价他:“尽管承受着失去孩子的痛苦和煎熬,但始终保持着平和的心态和顽强向上的意志。”
有一次郭刚堂向鲁豫说起他挺幸运的,100多起交通事故里,看到死掉的就有12个人,有6个是骑摩托车的。
他上央视《等着我》栏目寻子,也寻找记事本里记录的帮过他的人,他说这么多年是这些人一直支撑着他能够走下来。要不是有很多好心人一站站一程程帮着他,就算有十个郭刚堂,也挺不下来。
有一次在贵州,夜里摩托车灯不亮了。有个车在后面一直跟着他。对方说:“我看你是找孩子的,我只想给你照个亮。”这人深夜带郭刚堂到修车铺把灯泡换了,还让老板娘给郭刚堂下了一碗面条。郭刚堂说:“每当想放弃时,这个光就在我心里亮堂起来。”
还有一次,在滇川交界的高速上,交警拦住郭刚堂,告诉他高速上是不能骑摩托车的,但在打量了寻子旗后,警察开着警车将他送下高速,还在他的本子上留言勉励“苦心人,天不负”。
在深圳,修车铺老板给郭刚堂检修摩托车,还换了齿轮,问多少钱,对方说:“不要钱,送你了。”离开的时候,还将郭刚堂从深圳送到莆田,怕他从深圳出来会迷路。   
郭刚堂将这记在日记本里。电影中,摩托车铺老板由井柏然饰演,电影中这个角色也是名幼时被拐的小孩,成年后在刘德华饰演的雷泽宽的帮助下找到了亲生父母。雷泽宽就是郭刚堂的原型。
有一张加油卡,是南京志愿者给的,志愿者说:“当你加油的时候,我们大家都在为你加油。”
彭三源觉得,一个人在苦旅中,如果一直是苦的,他会坚持不下去的。恰好是有这些温暖的存在才有可能支撑一个父亲20多年的寻子之路。
在视频和访谈节目里,郭刚堂经常说着说着就会仰头忍泪,哽咽,抹泪。“我真的很想孩子。”但回忆起这些温暖,他也会笑。他说他路上遇到的好人特别多。
张文革曾无数次愧疚是她把孩子看丢的,天天哭,没睡过一个好觉,胃溃疡又厉害。在《豫见未来》里,她哭着说:“没把儿子从小养大,找到儿子哪怕不跟着我,我知道他生活怎么样,身体怎么样,哪怕让我看到他,我心里也不会这么难过。”郭刚堂安慰她:“也许下一个,咱郭振就回来了,咱房子都给他准备好了。”
在央视《等着我》节目里没找到儿子,又一次希望破灭,张文革在电视上嚎哭:“我的儿在哪里啊?”那一次根据郭刚堂的线索,在南方找到的那一个疑似信息,在公安部的基因比对库中显示出了比对成功的结果,郭刚堂虽然没找到自己的孩子,但是又一次帮别人找到了孩子。
十几年来,郭刚堂收到过数千条疑似信息,也见了很多怀疑自己身世的孩子,但每一个都不是郭振。这些信息对其他丢孩子的家长,却是一个希望。
像电影中刘德华饰演的雷泽宽一样,他在救赎自己的同时,也在竭力帮助别人。寻子路上每看到一张寻人启示他都拿一个,他不光为自己找孩子,也顺手给别人找孩子。2008年,郭刚堂成为“宝贝回家”公益网站的志愿者。
十几年的骑行路上,郭刚堂收集了上万条失踪人口的信息。后来郭刚堂通过网络寻子,帮人寻亲,不再骑行摩托了。不断地有人找他,想让他帮助寻找亲人。2012年,郭刚堂创立了天涯寻亲网,2014年,又建了天涯寻亲协会,先后帮助过1000多个家庭找到了自己的亲人。  
郭刚堂自己也得到了社会各界的帮助,郭振的信息被印在天猫快递盒子上。
“我帮别人的同时,大家也在帮我。你把我的心摘走了,杀人还不诛心呢,拐卖,是超越谋杀的罪。”
2015年3月,刘德华主演的电影《失孤》上映,影片讲述了1998年,雷泽宽2岁的儿子雷达丢了,雷泽宽开始了长达14年的寻子之路。电影《失孤》中的主人公原型便是郭刚堂。
电影上映的时候,郭刚堂参加了当地影城组织的观片会。当银幕上出现刘德华扮演的失孤农民雷泽宽骑着破旧的摩托车疾驰,三面寻子旗迎风招展时,这个开场一下子就击中了郭刚堂的心,他受不了,怕影响观众,走到影院侧廊过道,扶墙恸哭。
拍摄时导演彭三源曾建议刘德华摩托车上的寻子旗就用郭振的照片,这样有利于孩子反过来找郭刚堂。但当时郭刚堂出于保护孩子的考虑,不同意这么做。彭三源说,为此,郭刚堂宁可让老天爷考验他的时间又变长了几年。
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哪怕孩子24年不在身边。
郭刚堂给彭三源看他骑行寻子去过的地方标注的地图,他把他近年的骑行之处,用红笔在地图上密密麻麻标注了红点,遍布了除西藏、新疆以外的所有省份。那些红点像血迹又像眼泪,当时彭三源就觉得如果不拍这个故事,对不起她的职业。
彭三源采访过的失孤家庭,不止郭刚堂一家。有的家庭孩子找到了,父母过世了;有的家庭,终于找到线索了,孩子去世了;还有的长年寻找不到,经受不住,自杀了。
郭刚堂聊城的农村老家拆迁了, 以前的平房拆了,变成了高楼林立的小区,他曾为此担心以后郭振回来不会认得这个家,怕孩子如果自己找回来不是以前的样子。其实孩子丢的时候才2岁半,不太可能有记忆。
彭三源说过一句话,每个人来到世上都是一场考试,上天给了郭刚堂最难的一张试卷。找孩子早已成了他生命的修行。
然而对亲身经历者郭刚堂来说,苦就是苦,痛就是痛。没有人会想要这样的历练。
这24年来,郭刚堂找出来很多被拐卖的孩子,但都不是他的小郭振,排除一个不是,排除一个不是,他先后比对过的孩子,已不下200个。这也促成了其他家庭骨肉团圆。郭刚堂从没参加过全家团圆的场景,虽然他很替骨肉团聚的人们高兴。
2021年2月,他开通了抖音,继续给自己找孩子,也继续给别人寻找亲人。他一次次在抖音上问:“郭振,你在哪里;郭振,咱也该回家了。”
有媒体采访郭刚堂时,他动情地对儿子喊话:“我不求别的,就盼你这些年过得顺顺当当的。我经常想,总有一天,我也会老去,多么希望有生之年能看到你,哪怕就一眼!”
郭刚堂感觉,他和儿子之间就只隔着一层窗户纸,可那层窗户纸就是捅不破。郭刚堂一直坚信:“可能下一个找到的就是我儿子。”他说他只有坚持,只有一直坚守着这个希望,孩子才能回来。
《失孤》结尾,刘德华问苦行僧:“大师,你能不能告诉我,儿子能找回来吗?他还活着吗?”大师说:“多行善业,缘聚自能相见。”
24年的寻子梦里,这样的认亲场景,郭刚堂夫妇反复渴望过。
2021年7月11日,公安部组织山东、河南两地公安机关在山东省聊城市,为郭刚堂、郭(新)振一家人举行了认亲仪式, 一家人吃了第一次团圆饭。离散24年的家庭终获团聚。
认亲现场,郭新振收到了家乡的一束花。
实际上,早在6月20日,父亲节当天,郭刚堂就从警方获知了郭新振被找到的消息。儿子已成才,是一名教师,模样随父亲郭刚堂多一些。
母亲一眼认出了自己的孩子。以前只要有个照片,郭刚堂就问张文革像不像郭振。张文革总是说这么些年了,不敢想象孩子长什么样。但这一次,一看郭振照片,张文革就哭了,她觉得和小郭振一百天的照片没区别:“这一看就是我儿。”
警方确认DNA结果后,郭刚堂的大家族举行了聚会,大家都喜极而泣。郭刚堂夫妇两个笑着笑着就哭了。郭刚堂说:“孩子找到了,以后光剩高兴的事了,真的,老天对我们不薄(笑着抹泪)。”张文革则说:“激动得我……(摆手)人家都是激动地笑,我光顾着哭了。喜得我哭起来就控制不住了,哭了一中午。20多年,可把我儿翻着了(抹泪)。”
无论笑还是哭,夫妇俩都一改之前的愁苦之态,面相变得从容平和,欢喜从心里透出来。
郭刚堂夫妇为认亲做准备,给养父母买了一些土特产;给郭振包了个大红包,装1万块钱,比订婚还高兴。“这么多年,也没养孩子,压岁钱一年一年的20多年也没给过孩子。
认亲前两天,郭刚堂把家里的废旧物品都卖掉,寓意辞旧迎新,他与爱人原本计划摆个流水宴,感谢街坊邻里的支持,后来考虑到疫情,改成买1000斤糖果,全村人同乐。
父母的心,面对孩子,会低到尘埃里。谈及郭振的养父母,郭刚堂说就当是一门亲戚这样去走动。就两个字真诚地对待这件事情,尊重,孩子愿意孝顺他的养父母,那就很坦诚地接受,发自肺腑地尊重孩子。
在鲁豫问及,改名字这事重要不重要?郭刚堂回答:找到健康的孩子最重要。
母亲想得总是要多些,张文革担心孩子是否怨恨她,自己的孩子没看好。  
认亲当天,郭刚堂在今日头条发文称:“今天对于我来说很重要。”
7月13日,公安部举行新闻发布会介绍电影《失孤》原型拐卖案件侦破情况。发布会现场,一场主题为“团圆”的海报中,郭刚堂和郭振相认,一家三口相拥而泣。
今年初,公安部部署开展以侦破拐卖儿童积案、查找失踪被拐儿童为主要内容的“团圆”行动,将郭振案列为挂牌督办案件,从全国抽调了多名DNA和人像,运用最新的查找、比对手段,很多过去受限于技术和信息的拐卖案有了突破。
6月中旬,根据公安部工作指令,河南刑侦部门立即采集一名本地居民的血样,检验DNA信息,并录入打拐DNA系统,成功与郭刚堂夫妇比中,确定该河南居民系郭刚堂失踪24年的孩子郭新振。
山东聊城公安机关迅速派员赴河南、山西等地,围绕当年收养、拐卖情况循线追踪,确定呼某吉为该案犯罪嫌疑人,其涉嫌另外一起拐卖儿童案件现被羁押于山西某看守所,又在山西某地将同案犯唐某抓获。
“我们由衷地感到高兴,也完成了多年的心愿。”公安部刑侦局副局长童碧山在发布会上说。令我们感动的是,作为被拐儿童的父亲,郭刚堂在24年的寻子历程中,尽管承受着失去孩子的痛苦和煎熬,但始终保持着平和的心态和顽强向上的意志,一边骑着摩托车辗转数地,数十万公里寻找孩子,一边积极参加打拐志愿活动,将搜集到的失踪被拐儿童信息及时反馈给公安机关,通过他提供的线索,公安机关先后找回被拐多年的儿童100多名。
郭新振说,郭刚堂是一个伟大的父亲,心疼他,为他自豪。郭新振了解父亲的事迹后,很感动,表示今后也要和父亲一样,多做对社会有贡献的事情。
《失孤》片方华谊兄弟在官方微博发布团圆版海报送上祝福:“这是电影最好的结局,愿天下无拐,愿世间永无分离。”
郭刚堂小心翼翼地呵护他来之不易的幸福,他急急地在抖音向网友们解释认亲时郭振怎么不哭:“不掉眼泪,不证明他内心不柔软。我们相处特别融洽,有讲不完的话,但我们都是憋着的,我们要给彼此一个互相磨合的空间。”
郭刚堂说,郭振是一个普通又善良的孩子。希望有事情找老郭就行了,不要去打扰小郭,孩子是最无辜的。
郭刚堂说,他还会一直在寻亲路上,会尽其所能,陪着所有失亲家庭一起走下去,帮更多的人寻亲。
郭刚堂找到孩子后,有人到山东聊城直播,蹭热度寻找丢失13年的女儿,也有更多人在抖音直播寻找丢失10多年、20多年的儿女,郭振回家了,还有不少失孤的父母走在踏遍千山万水寻找孩子的路上。
当然也有更多失孤父母在警方的努力下,找到了被拐卖的孩子。在公安部7月13日召开的新闻发布会上,童碧山介绍,公安部部署开展团圆行动以来,截至目前,已找回历年失踪被拐儿童2609名,其中时间跨度最长的61年;侦破拐卖儿童积案147起,抓获拐卖犯罪嫌疑人372名,各地已组织认亲1200余场。
对于“郭刚堂”们来说,没有比他们更深重的苦难,也没有比失孤父母寻找孩子走过的更宽广的河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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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天涯过客    时间: 2021-7-28 09:11
泪目!被拐卖25年终回家!这些技术帮了大忙→
暑期儿童安全问题成为社会各界关注的焦点,其中“担心孩子走失、被拐卖”是家长最关注的安全事件之一。2021年,公安部开展打拐专项行动“团圆行动”,重点针对的就是历年来的失踪被拐儿童积案,其中寻亲“黑科技”走入了人们的视野。
2021年5月26日,在广东深圳一个基层派出所里,一个被拐卖了25年的孩子与父母和哥哥认亲团圆。
孩子本名叫祁吉,谐音“奇迹”,25年后,一家人能团圆,不能不说是个奇迹。
1996年,湖北黄冈的祁泽华、龙大娥夫妻带着两个年幼的儿子到广东东莞,承包了一片鱼塘养鸭。7月19日凌晨,一伙歹徒在养鸭场捆绑了祁泽华夫妇之后,抢走了他们5岁的小儿子祁吉。
两天之内,警方抓获7名犯罪嫌疑人,但是祁吉被抢走之后,几经倒手转卖,中间涉及的人员用的都是假名字或者外号,线索中断,孩子从此没有了下落。
在警方查找的同时,祁泽华、龙大娥夫妇也在广东四处寻找。十年时间里,夫妻俩跑遍了大半个广东,直到2006年才回到湖北黄冈。这次,寻找孩子的接力棒交到了黄冈市公安局手里。
祁泽华、龙大娥夫妇的DNA数据在2009年就进入了全国的打拐DNA数据库。但是,他们丢失的小儿子祁吉的DNA数据并不在数据库里,这样就无法产生匹配和比对。
2021年,公安部开展打拐专项行动“团圆行动”,重点针对的就是历年来的失踪被拐儿童积案,为此公安部调集了全国79个专家。没有丢失小孩的DNA,照片筛查,也就是人像比对技术提供了用武之地。
这几年,人像比对技术和DNA比对技术一样,不断地在迭代和发展,准确率有了很大提升。专家们首次尝试将两项技术融合使用,而这成为最终找到祁吉的关键。
警方将200多个疑似人像经过了严格的排查,最终锁定了一名户籍在广东汕头地区、现在在深圳工作的疑似人,并对疑似人的血样进行了DNA分析。
截至7月13日,全国公安机关已侦破拐卖儿童积案147起,抓获拐卖犯罪嫌疑人372名,找回历年失踪被拐儿童2609名。鸣
科技越来越发达,让很多不可能变成了可能,也让更多寻亲父母看到了希望。“打拐”需要多方合力,除了法律的严惩、社会的监督、警方的努力、科技的进步,还要家长提高警惕,加强对孩子的防拐安全教育。眼下正值暑假,我们也提醒各位家长,暑期带孩子出门,一定要看管好自己的孩子,同时对孩子进行安全教育,以防被骗被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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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天涯过客    时间: 2021-9-23 09:14
“找了30年,等了30年,终于把你等来了……”9月13日上午,在咸宁市公安局咸安分局办公楼内,69岁的彭兴辉抱住儿子彭龙虎久久不愿松开。这场他盼了30年的团圆梦,在咸安警方的帮助下终于得以实现。
1984年,彭兴辉带着妻儿来到咸宁官埠桥镇栗林村(现为横沟桥镇栗林村)种田,从此扎根咸宁,并生下3儿1女,最小的孩子正是彭龙虎。1991年的一天,彭兴辉在外做事,妻子当天上午出门摘菜籽,就将家中3个孩子(大儿子当时在重庆老家)托给邻居帮忙照顾。等到妻子下午2点左右回到家中,却找不到了彭龙虎。
后经多方了解,是有一男一女将彭龙虎抱走的。于是夫妻俩选择报警,尽管民警们想尽了办法到处查找孩子,但因当时条件有限,最终还是一无所获。夫妻二人先后还去过河北邯郸、河南、天津等地,但都无功而返。2000年后,受此事影响,夫妻俩也离了婚,前妻远走他乡。
夫妻俩离婚后,案件线索也一度中断,但多年来公安机关办案民警一直未放弃,调查和追踪始终没有停歇,并采集了彭兴辉夫妇的血样录入打拐信息系统。父母为了找寻他,日子过得艰难。而丢失的彭龙虎童年的日子过得也很艰难。
据彭龙虎回忆,当年是一男一女将自己抱走,期间去过很多地方,生活非常艰难,直到碰到第二任养父母,生活才好了起来。随着自己长大,才发现儿时记忆的残缺成为了自己寻亲的最大障碍。
“养父母对我比对亲生孩子还要好,我怕伤了老人的心,不敢说寻亲话题。”彭龙虎说,长大有了能力后,回家也成为了自己的一个梦。2020年,在做了很久的思想斗争后,彭龙虎悄悄地在当地公安部门留下了血样寻亲。
让彭龙虎没想到的是,血样居然很快比对上了。当咸安公安通知彭龙虎,他的亲人在咸宁市咸安区横沟桥镇栗林村时,他再也抑制不住自己的情感了。彭龙虎说:“接到公安部门电话后,心里一块石头落地了,其实没什么太多想法,能找到亲生父母,能给他们尽孝这个是最重要的。”
得到消息后的彭兴辉高兴地手舞足蹈,热泪盈眶。30年了,他一直沉浸在丢失儿子的自责中,如今儿子找到了,他还将这一好消息告知了前妻。9月11日,彭龙虎从河北开车直奔咸宁。9月13日上午10时,在咸安公安分局刑侦大队办公室,离别30年的彭龙虎和父亲、大哥紧紧相拥。
父子三人简单交谈后,彭龙虎决定回栗林村唐家湾被拐时的家里看看。然而因唐家湾被征收拆迁,他幼时的房屋已经没有了。他和父亲、哥哥又来到了父亲在唐家湾附近的房子处。彭兴辉介绍说,他住在唐家湾附近,也是为了等彭龙虎回家。面对破旧房屋周围林立的高楼,彭龙虎深深感受到父亲三十年来寻亲的不易……
“千言万语无从说起,由衷感谢咸宁市公安局咸安分局和所有好心人的帮助,帮我们找到了失散30年的儿子。”彭兴辉激动地说,孩子回来,他计划着让他认祖归宗,他们也想着可以见见彭龙虎妻儿。
“近两年来,我们共找回了6名被拐人员。”咸宁市公安局咸安分局司法鉴定中心主任刘斌介绍,下一步,咸安公安机关将加大打拐行动的力度,全面查找失踪被拐人员,努力让更多离散家庭实现团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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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天涯过客    时间: 2021-10-9 09:50
“我说我不会哭,因为以前哭得太多了,今天要笑着见面。”欧阳艳娟告诉记者。
十几年前,9名儿童被张维平等人贩子拐卖,成为了9个家庭无法言说的伤痛。近年来,在申聪、邓云峰等孩子被寻回的好消息接连传来后,李树全、欧阳艳娟夫妇终于也等回了儿子礼礼。
10月6日,他们在广州增城见到了已经17岁的礼礼,16年过去,母亲欧阳艳娟还是从孩子眉宇间找出了幼时的影子。她计划在国庆假期结束前,带儿子回一趟湖南,见见家乡牵挂着他们的亲人。
1,16年后的团圆
“今天的心情是很开心的,因为终于见到他了,看他过得好就把心放下了。”6日上午,欧阳艳娟夫妇与儿子礼礼在广州增城相见。
看着长大的礼礼,听到孩子喊出的“爸爸妈妈”,欧阳艳娟悬了多年的心才有了归处。“和小时候还是有点像,就是比较瘦,因为我们家都是比较瘦的感觉,小时候看起来胖一点。”
当日中午,一家人时隔16年后又吃上了团圆饭。面对印象中初次相见的父母,不久前才得知曾经被拐的礼礼,快速接受了真相,他告诉记者,经历过惊讶、激动后,他已经渐渐平静下来。
“吃饭的时候,孩子给我们盛饭夹菜,第一次吃到孩子盛得饭,还感觉挺开心的。”谈起儿子,欧阳艳娟忍不住笑道,“要比两个弟弟懂事,弟弟在家叫一声也给你盛,但他不主动。”
这个国庆,一家人准备在假期结束前,带礼礼回一趟湖南老家,“明天在家里吃一餐中午饭,刚好弟弟也在家,也想带着他见一下爷爷奶奶、外公外婆、姑妈这些亲人,毕竟大家都盼了他那么久。”
几天后,恰逢丈夫生日,“这就是最好的生日礼物了。”欧阳艳娟感慨。
关于未来,欧阳艳娟一家还并未讨论太多,“国庆后就上课了,想让他先回学校读书,其他的事以后慢慢再谈。”
2,多次南下寻子
为寻找礼礼,欧阳艳娟一家曾多次来到广州、惠州,却总是失望而归。
2020年7月,记者在广州增城的一家酒店里,与寻子的欧阳艳娟夫妇相见。抵达增城前,他们先回到了惠州博罗县龙华镇,那是礼礼被拐的地方。
“毕竟15年了,好像很多地方都改变了,但有的地方还是有。”在欧阳艳娟的印象中,那些仍然没变的地方中不仅有当年一家三口的住所,还有人贩子张维平曾短暂停留的出租屋。夫妇两人与礼礼曾居住的出租屋已有新的人家搬了进去,屋子斜对面几米外就是人贩子张维平曾居住的房子,不远处则是张维平带走孩子那天借口要去的包子铺。
一直以来,欧阳艳娟都清楚地记得礼礼不见那天的场景:2005年8月5日下午4点左右,她带儿子睡完午觉起来,开始忙家务活。“邻居”张维平主动过来搭讪,借口带礼礼去隔壁包子铺玩耍带走孩子。欧阳艳娟看到儿子就在斜对门不远处玩,便没放在心上。那天下了雨,没过多久,丈夫李树全提前从工地下工回家,问起儿子去了哪里时,欧阳艳娟才发现“邻居”张维平和儿子礼礼都不见了踪影。
“张维平那时候和我们一起吃一起住,看他挺可怜的,脚受了伤又没钱治,还没什么吃的,也没工作。我们帮他把脚医好后就带他去工作。”欧阳艳娟回忆,丈夫李树全带着张维平在工地上工作三天半后就被抱走了孩子,那时礼礼差5天就满1岁半了。
“最难的是孩子刚丢的那一年,到现在想一下心都痛。可能只有等孩子找到了,这种心痛才会消失吧。”那时,每每谈起丢失的礼礼,欧阳艳娟总是泣不成声。
3,漫漫寻子之路
“我们从未放弃寻找,也十分感谢警方和‘宝贝回家’志愿者们的帮助!”对于李树全一家而言,此刻团聚的喜悦背后是16年寻子的心酸与漫长等待。这趟漫长的寻子旅程,在经历了每一次希望与失望的摇摆后,也终于抵达终点。
回溯这16年,李树全从未放弃每一个可能寻回儿子的蛛丝马迹。“不管结果如何,我知道一定要坚持下去。”他说。
李树全自己在心里无数次预演过与儿子重逢的场景,他会带上儿子小时候爱喝的酸奶,和儿子相拥哭泣:“我不敢奢求什么,只希望他健康平安,愿不愿意回来与我们生活,由他决定。”
4“梅姨案”被拐儿童正被逐一寻回
“宝贝回家”志愿者燕子坐在李树全一家旁边,她感慨道:“十多年来,我见证了百余个家庭的团聚,今天再次见到,仍然激动不已。”
燕子还深刻地记得去年春节,自己在家中接到欧阳艳娟的电话,电话那头,欧阳艳娟哽咽着说:“燕子,我想我儿子了,他什么时候才能回家呀?”
如今,李树全的儿子李长青顺利找回,“梅姨案”寻亲之路进度已达九分之六,越来越多的家庭正走向团圆。
截至目前,与申聪同案的被拐儿童中,已有6名被寻回,尚有包括钟彬、欧阳佳豪在内的3名孩子仍在归途。
愿,天下无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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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天涯过客    时间: 2021-12-8 09:15
他第一次坐高铁,
是回家的方向。
12月6日,
电影《亲爱的》原型孙海洋
与被拐14年的儿子孙卓终于相认,
一家人紧紧相拥。
7日上午,
孙海洋夫妻已带着孙卓
登上返回湖北老家的列车,
与想念孙子已久的家中老人团聚。
第一次坐高铁身体不适
母亲轻轻拍孙卓的背
据了解,
孙卓出远门次数不多,
第一次坐高铁的他,
在列车开动后,
身体出现一些不适。
孙海洋夫妻俩关切地望着孙卓,
母亲彭四英轻轻拍着孙卓的背,
抚摸他的脑袋,
为他缓解情绪。
自孙卓被拐后,
孙海洋当年70岁的老母亲苏兆安
曾固执地一次次外出寻找。
她说:
“我也不知道到哪里去找。
但只有出去找,才会有希望。”
老人家随身背着一个棕色皮包,
里面放的全都是
寻找孙子的照片和广告。
如今,
时隔14年,
再次见到朝思暮想的孙子,
爷爷奶奶激动相拥痛哭,
画面一度令人动容。
据悉,
在本次回乡之后,
孙卓将回到山东
继续自己的学业。
多名主播晚上在孙海洋家直播
然而,
就在孙海洋一家人
享受难得的团聚时间时,
令人意想不到的一幕发生了。
孙卓回乡当天
鞭炮声声,热闹非凡,
还有不少主播到场直播,
入夜后也仍未离去。
视频中,
一男主播不断询问孙海洋
“我们没有打搅到你吧?”
孙海洋回答“没有”。
得到回复后,
男主播向观众喊话,
“他也希望我们到这里来直播,
你们快点关注下这个账号,
待会停播了,
就找不到了”。
网友:别给团圆时刻添堵!
不打扰
才是最大的温柔和善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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